國慶是個好時節,至少林遷雨這樣認為。
和大多數滬城的高中生不太一樣,林遷雨不在外面上補習班,家裡也沒有人管,自然多出了很多空閑的時光。她花了一天時間連抄帶蒙整完作業,剩下的幾天基本都在散步和發呆中度過。
可能由于狀态不好的關系,這幾天總是夢見小時候,關鍵還是些沒有意義的怪夢。精神衰弱了好幾天,她閑暇時看了一堆史哲書,很明顯這讓她本就不佳的精神狀态雪上加霜了。
林遷雨可能是為數不多的在家渴望上學的學生,至少在學校有點人氣,不會像家裡這麼冷清。
利用假期時間記住了所有人的名字,隻可惜還是認不全臉。
假期來到最後一天,林遷雨理好書包躺在床上看了看微信,孤零零的朋友圈裡隻有葉知秋發的一條:
“想将國慶節永遠留下,于是我選擇把國慶假期塞進作業”
配了一張據海中學國慶作業堆在一起的高度圖。林遷雨看了看覺得有趣,點了一個贊,但随即朋友圈裡就亮起一個紅色感歎号,上面顯示“點贊未成功”。她再刷新看,那一條已經消失了。
林遷雨感覺奇怪,但還是放下手機閉上了眼睛。
其中情節,還是等明天上學時去問吧。
所幸一夜無夢。
第二天葉知秋到出乎意料的早。林遷雨到時她已坐在位置上睡覺。教室裡學生大多一副沒睡或者沒潇灑夠的微死感,葉知秋似乎也不例外,一到學校就睡起覺來。林遷雨交完作業回來她還是沒醒,直到上課鈴響時她才猛地坐起身來,對着黑闆開始認真上課。
林遷雨對語文課提不起興緻,她國慶睡了七天現在毫無睡意,于是轉身去看葉知秋。她感到一種微妙的怪異感,這種感覺奇怪到她不知從何而來。好半天她才發現,葉知秋和之前比起來好像認真了很多。
雖然葉知秋是班長,但她也算不得一個模範學生。上課時偶有摸魚,不是吃東西就是四處亂看找人說話,但今天她過分地沉寂了,目光從未離開過黑闆講台。
仔細看她眼睛又紅又腫,桌上擺了一包紙,吸鼻子的聲音很頻繁,精神狀态也差。
手上有淤青又穿着長袖,像是被人打了。
出于林遷雨信奉的社交距離哲學,她沒有在上課時打擾葉知秋,而是等到了下課,葉知秋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又把腦袋伸進了臂彎裡。林遷雨戳了戳她,葉知秋轉過頭,聲音悶悶的。她問:有什麼事嗎?
更怪了。要是平時的話,說不定這時候她已經開始反而纏上林遷雨了。
林遷雨很保守地問:你的朋友圈怎麼删了。
問問題之前葉知秋看起來如臨大敵,問出去之後她好像反而松了口氣。她想了想說:應該是我爸讓我删掉了吧,他說這樣影響不太好。
她們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國慶前一天晚上的相遇,還有手上的淤青。
林遷雨沒有太理解朋友圈和影響不好的關系在哪裡,但她從中聽出來,葉知秋家裡管的應該比較嚴。
畢竟她的便宜老媽可不會勒令她删朋友圈,雖然她本來也不發。
接下來的半天裡,葉知秋一直處于一個守規矩的沉默狀态,這份突然的改變讓林遷雨都有點無所适從。即使她覺得有安靜個學霸同桌會很方便,這種突然轉變也讓她操了份心。
中午休息時葉知秋找到文藝委員,主動提出了想退出學校藝術節歌唱比賽的申請。林遷雨在一旁看着,有種想制止的感覺,但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下午成績單發下來,林遷雨随意掃視了一眼自己的月考成績,看到一連串的班級平均分便覺得這次控分卓有成效。而葉知秋看都沒看自己的成績就把它塞進了桌肚裡。林遷雨碰巧瞅到了一眼,瞬間感覺之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她比開學考試的名次竟然還退步了,所以可能壓力太大了吧。
林遷雨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記得她的開學考名次位置。她作了許久的思想鬥争,既有種不敢安慰她怕刺激到的感覺,又有種“放任她這樣下去可能會出事情”的矛盾感。最後她還是拍了拍葉知秋的背,說:“沒事的,下次一定能考好。”
葉知秋把頭蒙在臂彎裡點了點頭。林遷雨後知後覺地想到她可能哭了。眼睛紅腫是後遺症,把臉藏起來也算是種僞裝。林遷雨感到很尴尬,看到别人哭泣是種過分親密的關系,這種貼近同樣讓她無所适從。
林遷雨遞了張紙給葉知秋,說,給你紙。
葉知秋擡起頭接過,她沉默點了點頭,把臉藏在桌肚裡說謝謝。上課鈴适時響起,葉知秋戴上眼鏡,把發紅的眼角藏進銀邊鏡框後面。
接下來的半節課又是沒有話說,林遷雨已經無聊到開始畫小人。葉知秋時而聽着課,時而在筆記本上寫着什麼。這場沉默的對峙連着持續了一節課,似乎是一場誰先說話誰先輸了的遊戲。熬了半天,林遷雨首先敗下陣來。她用筆帽戳了戳身邊的葉知秋。葉知秋沖她投來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