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清月搖頭,“不知道……”
她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聽到别人喊她乖乖,就又想笑又想哭。
“我不知道……我……“她抹着眼淚,磕磕絆絆,支支吾吾“我”了半天,突然脫口道:“我想我爹娘了。”
她抓着沈訣的雙臂,攥的緊緊,淚水嘩啦啦的往下流,急切道:“子煜,我想我爹娘了,我爹娘在哪?”
沈訣伸手給她擦眼淚,溫聲哄着:“爹娘不想被人打擾,隐居去了,我派人去找了,很快會有消息的。”
自六年前禾清月落崖,沈訣做了皇帝,侍郎便帶着她夫人辭官隐居,無人知曉他們在何處。至于是否真的能找到,很難說,因為故意躲着的人,是找不到的。
但禾清月想見,沈訣就一定會傾盡全力去找。
禾清月哭累了就不哭了,迷迷糊糊地趴在沈訣懷裡,他打橫把人抱到榻上,蓋好衾被,放下帷幔,一切安置好,又撩簾出去,喚了蘇公公。
沈訣問道:“侍郎夫婦那邊,有消息了嗎?”
蘇公公隻說:“還在找。”
還在找,就是沒消息的意思。
沈訣回頭望向床榻的方向,蘇公公探了一下,悄聲道:“姑娘可是想爹娘了?”
沈訣回頭看他,神色微變,目光銳利。
蘇公公知道自己又逾矩了,忙解釋道:“這姑娘和侍郎夫人,骨肉相連,血脈相融,姑娘雖然什麼都忘了,但畢竟母子連心。”
聽了這話,沈訣若有所思。
稍後,他命人把案幾搬到了裡間,折子也全都移了過去,随意搬了個椅子,便在那處理政去了。
蘇公公添了壺茶,就被人揮手退下了。
理政難免勞神,茶能醒神,蘇公公算着時間,隔一會兒進去添一次茶,添了第三次茶了,榻上的人還沒醒。
蘇公公倒着茶道:“姑娘是不是睡的太久了?”
沈訣接過茶抿了一口,“哭的太累了,讓她多睡會兒吧。現下說不定正在夢裡和爹娘會面呢,别擾她。”
見人笑着,蘇公公點了點頭,又退下了。
這堆成山的折子批的他頭疼,頭一仰,一蓋,想就此作罷,又聽到床榻上傳來悉悉邃邃的聲音。
回身去看,紅帷幔被人撩開,探出一個頭來,剛睡醒的惺忪懵懂禾清月,她一手撐起身子,一手揉着眼,看清對面的沈訣,臉上露出笑來,紅帷幔,紅臉蛋,襯得她像一朵迎着風綻放的紅花。
沈訣隔空看着,心情大好,感覺一身的疲憊全都消解了。
可慢慢的,那紅花沒了生機,緩緩垂下了頭。
沈訣覺得不對勁,連忙起身,起的太猛,腿磕到了案角上。
床榻上的禾清月感覺自己渾身無力,撐起身子的手軟綿綿的,胳膊也一點點彎了起來,地面離她越來越近,馬上要從榻上栽下去了,被人一把撈起扶到懷裡。
“蘇公公!叫禦醫!”
每一次禾清月暈倒,沈訣都如臨大敵,這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暈倒,更是慌張的不行。
一回生二回熟,屢次三番,禦醫陳茂把完脈搶先說道:“陛下,姑娘這次暈倒隻是因為發熱而已,許是天涼受了寒,不嚴重的,配上藥吃上就好了。”
沈訣握着禾清月的手,如釋重負,不停的念着,“那就好,那就好……”一直念着,仿佛這樣才能真的好。
一旁的蘇公公道:“陛下的腿傷了,陳禦醫快給看看。”
禦醫陳茂又忙去察看龍體,撩開一看,好嘛,一大片淤青。
這是一個病着,另一個也好過不了啊。
陳茂搖了搖頭,兩人沒一個省心的。
陳茂抓了藥,對蘇公公道:“讓姑娘按時喝藥,讓陛下按時敷藥。”
“奴才記下了。”
“這天越來越涼了。還請蘇公公多注意陛下的龍體,也要多關心姑娘的身體。”
“這是自然。”蘇公公拱手,“陳禦醫有勞了。”
“應該的,那臣便告退了。”
“多謝陳禦醫。”
把人送走,蘇公公又折返回來,見他家陛下雙手握着姑娘的手心手背,抵在額間,似乎是在祈願。
可走近聽,卻是埋怨。
“為什麼我沒照顧好她,為什麼跟在我身邊她會受那麼多苦……”
蘇公公聽了心裡一陣酸楚,“陛下可别這樣說自己,姑娘跟着陛下享盡榮華富貴,那可是常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啊。”
沈訣搖了搖頭,“她才是福星,她在哪兒哪兒便會好,沒有我,她會很好,沒有我,她隻會更好……”
蘇公公聽了這話簡直要折煞了,哪有天子這樣埋怨自己的。
“陛下,這放眼望去,普天之下哪還有人能比得上陛下,更别說還有誰能像陛下這般寵愛姑娘了。姑娘在這宮裡,吃穿用度一切都是頂好的,陛下又整日陪着,曆朝曆代也沒有哪個妃子受過這樣的寵啊。”
“就拿今日來說,姑娘在這宮裡生了病,第一時間就能得到醫治,若把姑娘放在别處,還不知要等到幾時,這哪裡能讓人放心啊。”蘇公公苦口婆心的勸。
他實在是看不得好不容易有了生氣,有了人情味的陛下,再回到之前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時候。
沈訣也沉沉低語:“我不放心……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