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坊間流言再次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妖孽依舊是妖孽,隻是這一回,妖孽不是來自宮中,而是出自緊鄰皇宮的另一座府邸,一個同樣身份尊貴的人。
哪怕沒有明說,但人們也知道,那是在暗指晉王。
晉王府的反應可沒有戶部尚書那麼遲鈍。幾乎就在流言開始小範圍傳播的時候,他們已經派人去追尋流言的源頭,并順藤摸瓜找到了背後指使者。
戶部尚書高大人本人能力不行,手下的本領也并不高強,都不需要晉王府的人怎麼操心,他們自己就送上了線索暴露身份。
這反而讓晉王府的人遲疑着不敢确認。要不是人證物證齊全,戶部尚書府又表現出心虛的樣子,他們也不敢相信到能做到這個位置的官員還會有這樣毫無自知之明的人。
戶部尚書這一招禍水東引不僅沒能見效,反倒為他們增添了一個強大的敵人。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晉王很快就聯合皇後一派的官員攻讦貴妃一派的官員。一時之間,皇城内的監獄都要塞不下人了。
就在他們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城外又傳出了新的消息。
神啟教,那個被他們看不上眼卻又如耗子般四處逃竄蔓延的烏合之衆,居然聲稱抓到了晉王府的人,并将在明日午時揭露他的真面目。
晉王府人員繁多,被逮到幾個丫鬟仆役算不上難事,但這個真面目的說法卻着實引人好奇。
再加上最近城内的流言,大家夥也都在猜測這真面目該不會是大變活人吧。就比如,把一個活人變成一隻動物?
消息傳來時,就連朝上都出現了詭異的寂靜。
本來每天的早朝就因為兩派鬥争像個菜市場般熱鬧,你方唱罷我登場,每天不衣冠不整地出門那都是不夠賣力。
但如今晉王被這麼一弄,不少人猶豫起來。
神啟教雖然是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但如此大張旗鼓也是頭一回見,可見其中說不定真有蹊跷。所以他們也都在等待,等待一個結果,等待下一次站位的選擇。
猶豫的人有,質疑高大人買通神啟教行為下作的人也有,不過一會,殿内再次亂成一團。
穩穩坐在龍椅上的男人俯視階下各色人物,得意傲慢。
朝廷如此熱鬧,民間自然也平靜不下來。
但第一個出現在林筱面前的,卻是她意想不到的人——探花郎。
他一身便于行動的短裝,烏黑的長發束于腦後,風塵仆仆的臉上再也不見從前的淡然,隻不過看見林筱時還是習慣性地露出那一抹微笑。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混入神啟教的總部,但他的确一瞬間就發現了被面具遮住全部面容的林筱,并且找到了她。
人就站在她面前,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林筱不想在這關鍵的時候把事情鬧大。再說,現在是探花郎在她的地盤,如果在這裡她都需要害怕,那她不如直接認輸結束遊戲。
她揮退了一直跟在身後的副手,将探花郎迎進了室内,甚至頗有閑情逸緻地為他斟一杯茶,靜靜等待探花闡明他的來意。
“林筱,”探花有些艱難地說出名字,但一旦說出口,後面的話就變得順暢起來,“我知道你還活着,也知道你現在在為陛下做事。”
林筱不驚訝探花會發覺此事,畢竟這個世界的權力隻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她隻是覺得探花此時口中的稱呼很微妙。
果然,下一秒探花就說道:“你我現在又是同僚了。”
即使知道眼前的人是一個會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的小人,林筱依舊會為他感到震驚。這是多麼後的臉皮、多麼強大的心髒,才能讓他這個差點害死她的加害人坐在受害者面前還能恬不知恥地說着想要合作的話。
隔着厚實的面具,探花郎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能透過她露出衣袖之外的手指猜測她的想法。
她的雙手放松自然,既沒有因為憤怒而冒青筋,也沒有忍耐地握起拳頭,仿佛他真的隻是一個無關輕重的人。
這樣反而更麻煩,因為他沒法根據對方的心理誘導對方踏入他的棋局中。
試探沒有成功,探花郎也不氣餒,就當真的隻是來與同僚探讨下一步計劃般開口:“如今我已經按照陛下的指示将晉王一齊拉下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保住晉王世子。”
哈。
仗着探花郎沒法通過面具看清她的表情,林筱毫不掩飾地表現出自己的驚訝。
她能活着,不是借助系統的力量,就是有了當地人的幫助。
如果她能借系統的力,當時也不會使用出那種魚死網破的打法,所以隻能是晉王世子救了她。
可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晉王世子,她又怎麼搭上皇上那條線,還成功混入神啟教擁有話語權?
真的是越了解,越失望。錯把豺狼當白兔,還得意到對手眼前炫耀,想想都為之前的自己不值。
“前途光明的探花郎這是要與我們這逆賊合作?”林筱笑了一下,也沒掩飾自己的身份,“也不怕污了名聲。”
“我還有選擇嗎?”探花郎眸色深沉,帶着窮途末路的坦蕩,沉悶地低笑一聲,“我們還有必要這麼繼續裝糊塗下去嗎?”
總覺得,她似乎在不知不覺間背了一個很重的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