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
恍惚間,芮嘉聽到有人大叫了一聲。
從回憶裡突然被抽離的感覺不怎麼好,心髒像是跟着缺了一塊,反應過來後開始苟延殘喘着在胸腔内緩慢跳動。
是呀,很久之前,他就說過不會讓段宋再像那天一樣難過。
當初說服舅媽去讓段宋跟他一起上學的是他,後面跟在對方屁股後面怎麼甩也甩不掉的是他,說在一起的是他,可說分開的也是他……
曾經的他偷偷打着讓段宋開心的目的,不管段宋願不願意,就整天黏着對方。
可是到頭來,讓段宋最難過的卻也是他。
芮嘉紅着眼眶,緊緊抿着發幹的嘴唇,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火辣辣的發疼,他終究是沒對看着的人再說出一句話。
直到段宋淩厲的目光從他身上撤回,落到了趕來的人。
“怎麼回事?”池栩着急忙慌地趕來扶助顫顫巍巍的他,一隻手攬上了他的肩。
酒的後勁正上頭,腦袋比低血糖時還要混亂遲鈍,天旋地轉的,芮嘉有些喘不上氣,隻是呆呆地盯着段宋。
段宋瞥了一眼芮嘉肩頭的手,目光又轉到芮嘉發紅的眼睛,一聲冷笑,眸光微冷,“無縫銜接?還是又搞日久生情?”
聞言,芮嘉這才反應過來,匆忙從池栩臂彎裡掙脫出來,拽住了段宋的衣角,驚駭地睜着雙眼,吞吞吐吐地解釋,“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跟他……”
“關我屁事。”段宋不等他說完,再次打掉了他的手。
池栩見狀拉了他一把,護在了身後,語氣冷漠,“段醫生,那個視頻是嘉嘉不對,可是他也道過歉了,又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段宋隻覺心上愈加煩躁,像是憋着一口氣,沒說一句話。
“如果這還不夠賠償你因為視頻而受到的影響,你還想幹什麼,我替他補償。”池栩接着又說。
“補償?”段宋隻覺有些可笑,玩味似地勾了勾唇角,“你拿什麼替?”
倒是挺樂于助人。
正巧此時,廁所進了兩個男人,見到他們三個這陣仗,一臉看戲湊熱鬧的樣子,目不轉睛地盯着又退了出去。
芮嘉滾了滾發澀的喉嚨,怕再弄出視頻的事,往後拽了拽池栩,卻望着段宋啞聲哀求,“我們走吧,别在這裡鬧了。”
見狀,段宋莫名地氣不打一處來,太陽穴突突直跳,但仍口是心非地譏諷說,“現在知道丢臉了?”
“你——”池栩剛想說話。
“學長……”芮嘉近乎乞求地說。
池栩心頭登時一癢,扭頭看了一眼,不再做任何争辯。
倒是情深,段宋心想,握着手機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随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芮嘉心口愈加疼起來,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着使勁往下拽一樣。
“嘉嘉,你怎麼樣?”池栩面向他,滿臉擔心。
芮嘉稍稍後退了一步,剛好躲開對方将要覆到自己臉上的手,低着頭回避着眼神交流,“對不起。”
池栩的手懸在半空,僵了一瞬,很快又勉強笑着收了回去,聲音又回到平靜柔和,“以後不要随便說對不起,尤其根本不是你的錯的時候。”
怎麼不是,就是他的錯,要不然段宋也不會這樣難過,芮嘉心想。
跟池栩回到包間的時候,剩下的人正笑着不知道在談些什麼,氛圍很輕松。
段宋的座位正對着門,所以芮嘉進門第一眼就能看到。
隻見對方很快地從他身上掠了一眼,便又淺淺望着滔滔不絕說着的童夢婷陪着笑。
又是這樣,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池栩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往前走,他木讷地點了點頭。
童夢婷大概是喝了酒也有些上頭,面色紅潤發亮,眼尾有些脫妝,見到他坐下,立馬停了嘴裡的話,随口怪了一句,“怎麼去這麼久,菜都快吃完了。”
為了不讓别人看出來,他在廁所洗了把臉,等臉稍微冷了冷,這才出來。
現在看來确實有點用。
他生硬地扯出一抹笑,搖了搖頭,裝作若無其事道,“沒關系,我本來也就吃不了多少。”
這句确實不假,桌上的菜大多是辣的,他本就不能吃。
戴假發的男人,喝完酒話格外地多,後面的全程幾乎全是他和童夢婷你一句我一句地瞎扯。
其他人有時陪着插幾句,但大多隻是笑笑。
酒勁還沒怎麼消,芮嘉思緒混亂得難受,他不敢看段宋,全程隻是低垂着腦袋,盯着面前的餐盤出神。
嘴巴實在幹得不行的時候,就端起杯子喝一口,喝的差不多的時候池栩就又會給他添。
“餓嗎?想吃什麼菜,我給你夾。”池栩低聲問他。
他卻仍隻顧着發呆,搖了搖頭,什麼話也沒說。
兜裡的手機又開始了震動提醒,他沒再管,可心卻是越來越慌。
漸漸地,每一秒鐘都變得越來越煎熬,一種近乎于死的壓迫慢慢逼近,他覺得自己可能大概快活不成了。
但至少臨死前見了段宋一面,也可以算是死而無憾吧?
可偏偏他又把一切搞砸了。
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旁邊一直天花亂墜扯東扯西的童夢婷,這才又想起正事,大着舌頭說,“那咱們……就說定了,下周項目就開始。”
“那什麼,”童夢婷艱難地順了順氣,扭頭指着他和池栩,又說,“他們倆跟着你們做數據。”
“沒……沒問題。”假發男醫生說話也不怎麼利索,但還是搶着附和着。
然而,下一秒,突然有人打斷問,“能指定人麼?”
是段宋,芮嘉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童夢婷估計沒料想到段宋這麼問,愣了愣,才又幹笑着說,“當然可以。”
“那我要他跟着我。”他聽到段宋又說,下意識地擡起頭,才發現對方正意味不明地隔着滿桌狼藉朝自己望過來。
芮嘉有些難以置信,發着懵,癡症了好一會兒,卻還沒反應過來。
倒是旁邊的池栩搶先一步,禮貌地笑了笑,“我想我也可以去專門跟着段醫生。”
“來麼?”段宋不理睬池栩的話,仍舊盯着芮嘉。
這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芮嘉微喘着氣,頭暈得更加厲害,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個虛無缥缈的荒誕夢。
其他人搞不懂他們在幹什麼,一時都噤了聲,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掃着。
半晌,童夢婷才尬笑着站起來,左手按着芮嘉的肩膀,一副了然的樣子,“我知道,我知道,本來就是安排讓他跟着你。”
“我……”芮嘉下意識地咬着唇,想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
明明剛才還說不會原諒他的,怎麼現在又指名讓他跟着……
“不願意?”見他仍舊愣着不答話,段宋唇角弧度意味不明地漸深,慢悠悠地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