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過問問對方,但終究還是沒能問出口,那之後這件事也就一直耽擱了。
後來,暑假的某天傍晚,他蹲在商場路邊等去家教的段宋,卻沒想到竟意外碰上從商場出來的林飛帆。
林飛帆當時穿着一件淺棕色短袖襯衫外套,裡面搭配一件白色T恤,整個人看上去很清爽,完全跟學校裡那副書呆子模樣天差地别,芮嘉甚至差點都沒認出來。
對方的心情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天格外得好,芮嘉瞥到他手中提着的東西,猜測可能跟其有關,但想想還是沒多問什麼。
兩人簡單寒暄幾句,芮嘉都刻意避免着談到那個話題,倒是林飛帆毫不避諱先一步開口。
林飛帆站在旁邊,望向馬路對面的淡色小區樓,忽然放松似地呼出一口氣,“芮嘉,我們還能一起上學欸,多好啊。”
“什麼?”芮嘉疑惑地蹙起眉,問他為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林飛帆扭過頭,眼角噙着笑,“就是不希望再像個木偶似地被他們控制了。
遠處夕陽正濃,不少斑斑駁駁的橙黃色星點輕輕落進少年的眼睛。
芮嘉怔在原地,一時失神。
他忽然覺得林飛帆變了,但絞盡腦汁,卻倏然發現找不到這變化發生之初的任何一點端倪。
高三的體育課基本上被當作緩解壓力的時間,老師除去剛開始組織跑兩圈,其他不會再額外布置什麼任務,但學生們要被強制規定隻能在操場活動,嚴禁溜回班學習。
于是,操場上就出現了另一種奇觀——不少人專門把作業拿下來,坐在操場上寫,甚至有的也不顧什麼形象,就趴在假草上寫。
芮嘉和班裡幾個同學站在操場邊,旁邊體育老師剛喊完一批男生去跑1000米,芮嘉他們則等着下一批。
這才剛開學沒幾天,學校就要求各班開始體測,對休了快三個月的學生來說簡直是天災,但怨聲載道固然一茬接着一茬,這東西卻怎麼也是避無可避。
不過還好,芮嘉趁晚上等段宋的時候,經常閑的沒事在操場上測過幾次,勉強也能及格。
他體質說不上最好,但也不算差,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膚質的原因,每次運動完,臉頰總是脹得紅成兩片,冬天尤其嚴重。
第一天晚上跑完,段宋看到他的臉,張口就問他是不是又被人打了,他捂着肚子硬是在旁邊笑了半天。
“唉,等會要不要一起跑?”正想着,旁邊一個男生忽然開口問他。
芮嘉急忙收回思緒,反問他,“一起跑?這怎麼跑?”
“就是并肩跑呗,我剛才跟那幾個人約好了,”男生說着指了指兩步遠外的幾個男生,其中一個胖點的人朝他們兩個招了下手,“這樣互相激勵呗,再大不了大家一起墊底兒,誰也不尴尬。”
“考慮一下?”
芮嘉有些啞口失言,剛想着拒絕,但又考慮到剛認識就個态度,有點不太好,所以最後還是點了頭。
幾分鐘後,他跟那幾個男生挨着站到跑道上,可老師以發出号令,這幾個人就像兔子一樣奔了出去。
芮嘉:“……”
他剛才,或許應該先問問他們配速……
芮嘉繞到内跑道的時候,那幾個人最前面的已經領先将近100米。
這讓他愈加堅定了放棄追上去的想法,決定還是按照自己的速度跑。
剛跑過第三個彎道的時候,他就有些喘,剛準備稍稍減速緩一會兒,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喊了一聲“加油”。
他下意識地望過去,看到段宋和秦铄銘不知什麼時候站到足球框旁邊。
隻見段宋雙手交叉在胸前,正面無表情盯着他。而旁邊,秦铄銘正笑着朝他揮手。
“嘉嘉,加油哇!”見他回過頭,秦铄銘又沖他喊了聲。
打沒打上氣,芮嘉不知道,他隻知道在他愣神的這幾秒,自己幾乎快要被甩到最後幾名。
反正減速偷會兒懶算是不可能了。
最後咬牙跑完的時候,腿像是被塞了棉花,軟趴趴的,他踉跄幾步剛想坐到草坪上,肩上倏地搭上隻手。
他吓得一激靈,喘着氣轉過頭,看清來人,扯動了下嘴角,嗓子因為充血有些發啞。
“哥。”
“别坐,”段宋沉着聲音,視線落在他發紅的臉頰,幾不可察地頓了頓,随口才接着說,“喝水。”
下一秒,芮嘉就感到手被什麼東西碰了碰,他順勢接過,是一瓶礦泉水。
“快喝點,這可是段段剛才專門跑到操場旁邊的超市給你買的。”秦铄銘在旁邊附和着說。
聞言,芮嘉點點頭,立馬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猛灌幾口,喝下去小半瓶。
用手背擦唇角時,他才看到段宋手中還有一瓶,隻不過已經開了。
“這不是有嗎?”芮嘉下意識開口,有些不理解,“為什麼還專門跑去再買一瓶?”
“對吧,”秦铄銘攬住段宋的脖子,“我剛才也是這麼跟他說的,可他偏偏願意多跑一趟也不讓你喝他的水,我真不知道他在想——”
“你别在這瞎挑撥離間。”段宋不耐煩地将秦铄銘的手從肩頭撥下去,冷聲打斷他。
“我挑撥離間?我是在實話實說好嘛?大哥?”
“嘉嘉,你來評評理,我怎麼就……”
後面秦铄銘又叽叽喳喳說了些什麼,芮嘉沒怎麼聽,他隻是覺得心頭沒來由地有些發酸。
他們倆真得已經不熟到這個樣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