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沒那麼精明。”
羞慚像蘸了鹽水的鞭子一樣抽打在她敏感的心上,葉元因知道他是在對當初兩人之所以會結婚的理由不滿。
“那個時候——我不是故意要出現的。”
“我知道。”他淡漠疏離的眼睛終于肯看她一眼,“不管是誰,隻要學曆相當、身家清白、年輕貌美,都可以站在我身旁的位置上。你當然不是唯一選擇,但我卻要來承擔這個後果。”
她把頭偏向車窗,外面的虹彩一閃而過,沒有人知道,她的心也在滴血。
“對不起。”
“道什麼歉呢?你跟我,就像是捆在一起的定時炸彈,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沈積安擡眼看一下車子儀表盤上的時間,寡淡開口:“打電話給楊阿姨,讓她給你準備飯。”
到家後他就回了自己房間,此後再也未露面。
葉元因形單影隻坐在餐桌上,手裡拿着湯匙,面前擺一碗金燦燦似小米粥。
“小米粥養胃啊。”楊阿姨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不能因為你現在還年輕,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一行眼淚掉下來,她哭了。
剛剛開始解凍的關系,好像又重新回到原點。楊阿姨搞不明白,前幾天還嚴絲合縫抱在一起的兩人,怎麼今天又像是陌生人?
她不多話,就事論事:“哪有這樣吃飯的啊,小心要消化不良了。”
她收起眼淚,好脾氣的笑着說:“我會改。”
*
非凡制造的鮮花仍然會雷打不動送過來。
唯一的好消息是,王特助親自打過電話過來商議合同簽訂時間,柳莺的臉色終于雨過天晴。
可大家還是會孤立她。
葉元因一個人上班,一個人下班,一個人加班,回家後一個人待着,漸漸習以為常。
隻有在周五晚上,沈積夏從學校被接回家,家裡才有了些聲音。
“奶奶,我不想去參觀博物館,那些東西好無聊的。”
晚上臨睡前,楊阿姨幫她找出明天秋遊要穿的衣服,小姑娘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給泰迪的頭上紮了個蝴蝶結,一邊撫弄着它前額的毛發一邊說:“奶奶,你知道嗎,博物館裡的鎮館之寶是我爺爺捐贈的呢。”
楊阿姨上了年紀,家裡的事情又多,跟她說話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是啊,真了不起。”
沈積夏也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拿起手機又放下,失落的問:“媽媽怎麼還不打電話給我?”
突然,泰迪從她手中掙脫開,一躍而下跑到門口搖起尾巴,葉元因拿了本書正好進來。
好歹來了個看孩子的人,楊阿姨放好衣服就趕忙走了。
沈積夏讀書的興緻并不高,看着葉元因身上樸素家常的衣服,評價道:“還是去爺爺家時穿的那身好看。”
太美的衣服都不能沉迷,容易玩物喪志。
葉元因問:“今晚還讀書嗎?不讀我就走了。”
孤獨像是天上缺了一角的月亮,亮是一般的明亮,眼睛裡看到了卻總是覺得遺憾。沈積夏非常孤獨,僅這一點而言,她跟家鄉九陶村的孩子也沒什麼區别。
“要走你幹脆就别來!來了又要走,誰要你假好心?”
葉元因聽出她話中的賭氣成分,微微笑着說:“我看還是讀一下好了。”說完又忍不住警告她:“不要再用蓋茨比來嘲笑我。”
“哪有?”沈積夏嘴硬道:“我是在誇你,能拿得下我哥。”
她苦笑,擡眼看,床頭櫃上擺着她與朋友們的合影。五個女孩子穿着高定衣服,如同櫻桃般,個個飽滿絢爛。
跟自己,終歸是兩個世界。
讀完書從房間出來,沈積安正走上樓梯。
他穿黑色套裝、黑色襯衫,領帶已經摘下來被他攥在手裡。
走廊裡挂着一串水滴狀的燈帶,昏黃的、瑩綠的光落在英挺俊朗的五官上,他的臉有許多過分突出的優點。
葉元因鼓足勇氣跟他打招呼。
“晚上——”那個“好”字被堵在喉嚨,他目不斜視走過她身邊。
卧室門被推開,她隻來得及看見他半個背影,門又被關上了。
葉元因緩緩轉過頭,心想是了,還是不說話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