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開始下雨。
打開手機,很多的信息傳遞過來。楚今夕的電話她沒有接到,沈積安的也是,上面還有媽媽的一通電話。
這時沈玉衡的電話進來了,讓她過去。
葉元因隻好先處理眼前的事情。
沈玉衡的臉色依舊蒼白,因為剛生過一場病,更顯羸弱。
外表上看,他風度翩翩,身段挺拔,仍顯年輕。可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在他豁達從容的外表下,笑眼裡的冷漠和無情。
“聽說爺爺跟你談過了。”
葉元因總覺得,沈家的男人,外表看起來都冠冕堂皇,隻是每個人的眼神不一樣。沈積安外表也冷淡,但他眼底的笑意是暖的。
“他說什麼了?”
見她并不想透露,沈玉衡哼笑一聲,道:“總不過是讓你離開沈積安的鬼話。”
“不過爺爺小瞧了他,我也小瞧了他。昨日你老公在彙豐銀行籌集到四個億的美元貸款知道嗎?沈氏在香港的房産公司也已經被挂出來準備打包出售,真是雷厲風行呀!另外,他要将集團所有非核心的資産全部剝離,而家族裡每一個在公司挂名的人,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出來,因為他覺得我們都沒用。”
葉元因從他的話裡捕捉到一絲轉危為安的信息,同時又預感到更大的風暴即将來襲。
四叔陰沉地笑着,又道:“如今看來,是因為我五年前收購了香港的房企間接導緻了沈氏的資金鍊短缺,所以他現在要做的第一個決策就是推翻我的錯誤!”
“一個外人!平時見了我連句‘四叔’都不會喊的外人,居然真的要成為沈氏的主人了?!”他的笑聲突然變得癫狂,“你說老天爺的安排奇怪不奇怪?啊?是不是很奇怪?”
“我怎麼感覺他現在的每一步行動都是在打我的臉!他這是在嘲笑我啊!連帶着他父親的那一份,一起來嘲笑我!”
葉元因共情能力強,嗅覺又敏銳,已經明确感知到空氣中劍拔弩張的危險氣息。她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自己跟他之間的距離,她緊緊閉着嘴巴,擔心自己說出來的任何一個字,都會引起對方的反噬。
此刻的沈玉衡,敏感、多疑、暴躁、癫狂,他的每一個表情都猙獰,“你為什麼這麼好心要為我治療?你們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我總以為,在這個家裡,哪怕有一個人關心我的精神狀态,那也會是你,難道連你都心懷鬼胎?!”
腦海中有個聲音,一直在反複命令他:“殺|了她!殺|了她!”
不一會兒,房間裡又多了一個隻有他才能看見的女人,居高臨下,用一雙厭惡的眼睛注視着他,不停嘲笑着他:“你就是個廢物!廢物!廢物……”
聲音環繞着,經久不息。
沈玉衡心口很難受,因為超級委屈,而感到無法釋懷,想暴走、撕碎,但尚存的理智還在告訴他不能。
他抱住自己的頭,鴕鳥一般哭了,“我不是,我不是!”
葉元因模糊的身影變成了另一個女人,溫柔的,靈巧的,讨人喜歡的,總是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佩佩……”他滿含柔情地叫一聲,沖她快步走過來,一把就将她擁在懷裡。“我不是廢物,我不是!這世上隻有我最愛你,是的,我愛你,我愛你!”
無盡地恐懼沖上來,葉元因掙不開他的力道,被他拉扯着往沙發上拽去。
她覺得恐慌,又覺得羞恥,自尊心像一簇箭矢,穿透了這家人罔顧倫理的空殼。
葉元因奮力掙紮着,绾着頭發的玉簪子掉下來,是沈聞天和章韻蓉結婚紀念日那天,沈積安送的那根。
那時,他說什麼來着?
他說,“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送禮物送的這麼小心翼翼。”
她以為,她在他心裡應該是不同的,就算談不上是愛也應該算作喜歡吧?她曾經也因為他的喜歡雀躍過、心動過,可是這樣的喜歡實在是太輕飄了!他喜歡她,就像喜歡一隻貓一隻狗,總歸是可有可無的。
她是一個人,不是人盡可夫的玩物。
沈玉衡仍覆在她身上,葉元因舉起簪子,用盡全身力氣紮在他頸窩裡。
大概是戳到了鎖骨,一聲鈍響,沈玉衡吃不住痛,松開手捂住了脖子。
葉元因一把推開他,手裡的簪子被她扔在地上,玉碎了,發出清脆的斷裂聲,就像她的心,也死了。
她摟緊身上的衣服,從他的房間裡跑了出去。
外面雷奔電邁,一道亮徹天空的閃電劈下來,緊接着轟隆隆的滾雷聲,萬馬奔馳般緊實地壓過她的胸口。
手機再次響起,是媽媽打來的。
她接起電話,對面卻是大舅舅的聲音。
他蒼老沉悶的聲音順着電話線匍匐過來,那是何等的傷痛和哀沉,“阿因,你阿媽沒了,趕緊回來吧。”
遠處“喀拉啦”又是一聲暴雷,暗黑的天幕不知道被誰撕開一道口子,瓢潑大雨一盆又一盆被傾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