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無契睜開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闆和一群圍繞在病床邊松了一口氣的人。
他受制于這副身體的現狀,記憶接收變得緩慢,還未等他有所響應,沒有插針管的左手被人突然握住,泫然欲泣的嬌嫩聲音傳入耳中。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把你從水裡撈上來的時候你都沒有呼吸了,無契,對不起,都怪我不好,不該讓你跳到水裡幫我去撿外婆留給我的銀镯子,真的很對不起。”
一滴淚落在淩無契的手背上,他從記憶中回神,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接着在身體還沒有力氣的情況下,在床單上蹭了蹭,将手背處的濕漉感蹭掉。
他的動作毫無遮掩,坐在床邊的女孩顯然是沒有料到他會有這種舉動,臉色一僵,小心翼翼地問他:“你,還在怪我嗎?”
淩無契身體非常虛弱,還未适應的他沒說話,在記憶裡搜索眼前女生的信息。
女生名叫江靜熙,是S大商學院淩無契他們這一屆的風雲人物,在大一那年的軍訓晚會上以一曲民族舞驚豔了整個年級。
也是他這副身體差點要被淹死的原主人的暗戀對象。
片刻的沉默,病床邊的人群裡不知是誰音量不小地抱怨了一句,“廢話,差點都要死了,不怪你怪誰,出了這種事,等回到了學校,我們整個班的人都要挨訓。”
江靜熙聞聲回頭,沒有找出說話的人,她站起身,一臉歉意跟同學們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會去跟輔導員解釋清楚,給大家添麻煩了。”
班上的大美人都擺出這副姿态了,好幾個男生頓時出來替她說話。
“怎麼能怪你,這就是個意外,再說了外婆的遺物肯定很重要,你也是一時情急。”
“就是,就是,真要怪就該怪春遊提出去離水山郊遊的人,那附近有個水庫,本來就不安全。”
“靜熙,你不要自責,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都是一個班的,大家是一個集體,出了事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抗。”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論起來,有安慰江靜熙的,有找原因的,有想辦法怎麼應付輔導員他們的,也有對江靜熙的說辭不屑一顧,不想惹衆怒在心底埋怨的。
吵吵鬧鬧,惹得病房内其他病人側目。
這群學生裡,一個身穿奢品牌衣服,戴着價值不菲的手表的男學生雙手抱胸,對着病床上的淩無契冷哼一聲:“淩無契,提出去離水山郊遊的人就是你吧,你自作自受就不要連累靜熙。”
淩無契循聲望去,對照那人的臉,在記憶力比對出人物的信息來,這人叫周舒志,是江靜熙的追求者。
淩無契打量着周舒志,還沒有下一步的動作,護士小姐走了進來,開始趕人。
“病房裡不能進這麼多人,趕緊出去,不要打擾到其他病人休息。”
一群人烏泱泱地被趕了出去,耳根終于清淨的淩無契開始整理他接受到的信息。
這個世界的他是小縣城出身,從小成績優秀,自诩正義感十足,時不時地會主動去幫助受欺負的人,尤其是住在他家隔壁的小青梅。
他的小青梅是個可憐人,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丢到他隔壁家的門前,那家人剛開始撿了個孩子還挺高興,結果在得知小青梅是個啞巴後養了幾年就越發嫌棄她。
啞巴小青梅因不會說話被周圍人嘲笑和欺負,原身每次見到了都會挺身而出保護她,原身很享受這種持強扶弱、彰顯自己正義的感覺,他在周圍人的崇拜和依賴中,認為自己是天之驕子。
後來,他以縣第一的成績考入了隔壁省最好的大學S大,小青梅也考進了S大,同在商學院卻是不同的專業。
然而,在小縣城裡出盡了風頭,考入了喜歡的大學,原身的生活卻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班上很多同學同樣是别的地方的天之驕子,當大家一樣優秀甚至更優秀而産生的落差感令原身極為不适應。
不會再有人因為成績優秀高看他一眼,年級第一隻有在出成績的那一天受到大家的稱贊和羨慕,平時同學們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原身引以為豪的正義感也成了一些人眼中的多管閑事。
在大學,對人與人之間的評價,家世和人際圈占的比重變得很大,家裡有錢又或是跟老師、學生會、社團社長之類的人關系很好的人,就會更容易受到推崇。
原身以往擅長的,在這裡并不足以讓他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天差地别的待遇時時折磨着原身,他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成為别人的救世主,太陽化作螢火,追随着别人的光亮,所以原身不由自主地愛上了在軍訓晚上會大發異彩、成為所有人眼中焦點的江靜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