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聖女約的地點吳瑧剛好知道。
兩年前搗毀封陰山,生氣跟鐘延分道揚镳,當時走到山底馬路對面的橋盡頭,偶然瞥見老鐘樓底下的這家炸雞店,食之無味地吃過一頓。
十點多兩人就到了,生意一如兩年前冷淡,卻沒關門大吉。
鐘延說去封陰山附近,找找看有沒有黑雲族遺漏的線索,吳瑧任他去忙,自己挑了背對門的位置坐下。
店員啃着瓜子,讓她自己掃碼點單。
等了一個多小時,吳瑧還沒下單,店員也不催,反正也沒别的客人。
身後有人開門,輕盈的腳步聲走近,吳瑧心想終于來了。
“你好吳瑧,我是奇絕千水,你就是秦莫的朋友吧。”
吳瑧沒起身,但是擡頭露出禮貌笑意:“哈喽,千水。”
這人打扮很是俏皮,模樣清秀年輕,眼神爽利,簡單打了個招呼麻溜坐下。
“喜歡吃垃圾食品嗎?我欲罷不能。”她沒看菜單,對店員招招手。
“聖女,老樣子嗎?”店員問。
“呵,合着這是你的地盤。”吳瑧随口叫了杯可樂,短暫地思考了下該怎麼開場。
等店員到後廚去忙,她轉回頭說:“以前喜歡漢堡,現在沒心思,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你能指點一二嗎?”
之前藍風可是按照她指示,暗示吳瑧她是骨笙。
千水猛嘬冰可樂:“夠單刀直入的,不先客套下下家常,秦莫說你這個新芽子沒什麼套路,果然不假。”
“聽你的語氣,跟秦莫不像兩派人,我以為你們隻是認識的關系。”
“聽你的語氣……”千水身體前傾,眸子浮現一抹敵意,“能直呼他名字,關系匪淺啊。”
吳瑧心說廢話,他跟我老公拜把子了,關系能不好嘛。
見她不說話,千水坐直:“我跟他自然不錯,他跟我嘛,利用到我的時候就千水妹妹,無事便如南下的鳥沒有蹤影。”
“……”這話,酸溜溜的。
可能吳瑧的眼神出賣了想法,千水略勾手指,托着她自己半張俏臉:“我對他的心意全奇絕都知道,不差你一個。”
果然啊,人與人之間還是要面對面交流,吳瑧想象中她應當是羅真那樣的高冷神女。
“那麼關于我來這個世界,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話題轉得也太生硬了。”
店裡沒什麼人所以東西做得很快,店員放下東西又回了後廚。
千水扯下半面炸雞遞到吳瑧的托盤裡:“吃了再說。”
她甚至沒帶一次性手套,不過那玩意也不見得比她手更幹淨。
吳瑧其實沒什麼胃口,最近愣是把藥喝習慣了,吃東西總感覺嗓子裡一股藥味。
不過第一次見面也不好拂人家面子,扯下一個雞腿啃。
“你吃的部分是我手抓給你的地方。”
“怎麼了嗎?”
“我手心常年帶毒。”
吳瑧一愣,幸好還沒吞下去。
剛要吐出來,千水像個蘿莉咯咯笑道:“你太有意思了,哈哈,我說什麼都信。”
“……”她這麼好逗?
啃完雞腿,喝了半杯飲料,再一擡頭,讓人捉摸不透的蘿莉要了第二杯冰可樂。
“你之前在這座城市工作對吧?你的同事藍風還有汪燕都是我奇絕人。”
“我知道,她們都是旁支。”
“兩年多前,你不是找過藍風嗎?她應該告訴你了吧。”
“如果我相信就不會約你了。”
千水一口氣幹完剩下的冰飲,還覺得不過瘾,開蓋子含了一大口冰塊,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我要見神主。”
“啊?”吳瑧又自作多情了,對方不是為她的事來,目的是鐘延。
“你怎麼不讓秦莫叫他出來?”
按理說,一人幫叫一個,很合理。
随即吳瑧就想明白怎麼回事了,秦莫這是在幫她坐地起價。
果然就聽千水說:“他說叫不動。”
“你先告訴我你知道的。”
“你雖然是神主老婆,但能把他請出來?我可聽說當初神主都不要你了,後來你使苦肉計把人硬拴在身邊。”
這話一出,吳瑧就知道秦莫的确跟她不大親近。
還有,誰傳的謠言?!
“還聽說什麼?”吳瑧想着回去學給鐘延聽樂呵樂呵。
“說了你不會生氣不幫忙吧?雖然我沒指望你,但秦莫說他請不動,我實在沒人可找。”
吳瑧學千水剛才的樣子托着自己半邊臉:“絕不生氣,說來聽聽。”
“都傳你雖有幾分姿容但算不上絕色,區區散仙無娘族背景支撐,不知神主怎麼看上你的,其實我也很好奇。”
吳瑧擺出郁悶的表情:“你不說了嗎拴在身邊,三求四請總能喊出來,他總不能讓自己夫人在外太沒面子。不過我要知道你找他的目的。”
“你把人請下鐘山,我當你們面說,還告訴你我知道的,你賺了。”
“你不先透露點,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有貨沒貨?”
“我故意讓手下叫藍風告訴你,那些異世人都是你的轉世,你也猜到了實則不然。”她說着眉眼一挑,“我知道骨笙的下落。”
“……她居然沒死。”
這麼說她在阿芒死之前就脫離了與主魂的連接。
吳瑧抱手:“爽快,等我一等。”
“沒事,我有的是時間,你慢慢求。”
店外,吳瑧開了傳音陣,沒等對面說話,她道:“老公,你來一趟。”
空間裂縫口,鐘延紅着臉:“瑧兒你叫我什麼?”
吳瑧牽起他的手回到店内,千水一臉懵懂地看兩人在她對面坐下,忍不住發問:“不是請神主去了嗎?帶個青年俊郎來做什麼?”
吳瑧眼含深意微笑着看她,千水反應過來,起身單膝下跪行大禮道:“奇絕千水見過鐘山神主。”
“你信息這麼閉塞?連黑雲族都知道他長什麼樣。”
“起吧。”
鐘延沒有什麼派頭,但千水在他面前緊繃姿态,跟剛才說話時的态度完全不同。
“瑧兒,你喝冰飲了?”鐘延拿起吳瑧喝剩下的半杯可樂,皺了皺眉。
吳瑧尴尬一笑,涪江倒是交待過少喝涼水,一時間忘了。
鐘延搖搖頭,“下回注意。”
千水去點餐台端來一壺茶,連吳瑧不懂茶的都聞出是佳品。
不是,區别對待也太明顯了吧?
聽鐘延喊坐,千水才坐在吳瑧對面,不是前面坐的位置,那個位置在鐘延的正對面。
“什麼事?”
千水猛咽了一口口水,“神主,我有個不情之請,您再去酆都羅庭山的時候,能否再捎我一道?”
聞言兩人皆是一怔,酆都羅庭山,再去?
那麼距離上一次鐘延去,很有可能是一百九十年前。
還有,千水知道鐘延會再去,他為什麼要多次踏足酆都?還是羅庭山那種地方。
“我考慮考慮。”鐘延沒把話說透。
千水再次跪下:“神主,距羅庭山開山隻有兩個月了,上一輪我沒能救出弟弟,這一次我還想試試。”
“坐下,把夫人的情況說來,若如實交代,我會考慮。”
千水别無他法,應聲:“是,但這事得從我們奇絕妖祖開始說。”
奇絕妖祖和第一任聖女所生之子,即秦莫的父親,他繼承了奇絕妖祖的空間天賦,甚至更加出色。
第一任奇絕聖女姓秦,妖祖原無姓名,便讓兒子随母姓,全名秦望。
兩千多年前,具體怎樣奇絕人不清楚,妖祖跟任何人都沒細說過,秦望失蹤了很久。
後來發生的事千水是聽奇絕第一任聖女講的。
妖祖經多方打聽調查,得知兒子在為雲族做事,似乎在助雲族執掌接通與外界的聯系。他本以為秦望被迫扣押,闖雲族救子,差點沒命,到了那才知道秦望自發與雲族勾結,做出有違天理之事。
興許妖祖重傷喚醒了秦望的一點良知,他答應回族。
出雲族自是九死一生,幸好父子二人憑借超強的空間術法保住了性命。
秦望一回奇絕就被禁足,後被安排與第二任奇絕聖女,也就是千水的師父成婚,一千一百五十二年前生下了秦莫。
在生下秦莫不久後,秦望畏罪自殺。
族中有傳妖祖大義滅親,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已随妖祖的離世而掩埋。
秦望死後,其母傷心不已,妖祖不肯說出真相,聖女因此與其産生隔閡,這也成為了後來奇絕“分家”的導火索。
過了五百年,聖女飛升失敗灰化,妖祖給秦莫和當時剛即位的千水留下書信。
信中說妻子已逝他了無牽挂,子債父償,他要去鐘山找黑雲佬同歸于盡。
最後等來的消息卻是妖祖被殺。
再說回吳瑧的事,當年千水還是個初出茅廬的丫頭,師父說師祖那幾天就要去了。
無人的時候,千水偷偷跑到師祖房間,見榻上的師祖不省人事,她叫了叫也沒有反應。
剛打算離開,門口有人說話走近,是妖祖和秦莫。秦莫來探望祖母,妖祖讓他去自己書房架格什麼位置取小箱子。
千水還小,怕自己亂跑會被責罵,在房門被推開前躲進房中的衣箱。
妖祖喚了幾聲聖女,對方沒有回應,他痛哭着說:“你總怪我不告訴你阿望的事,你若知道他給修仙界招來滅頂之災,怕也要手弑親子。”
“我就要死了你還不肯告訴我嗎?”本來人事不省的聖女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縱使千水年紀小,聽到那番話也覺得那時候出去怕是要被關一輩子,不敢發出一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