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終還是決定幫着黎見恩去找劉牧,無他,兩個月期限一到,他也需要與時清彙合,帶個會三腳貓功夫的捕快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多謝林公子,那咱們就出發吧!”
看着黎見恩迫不及待地起身,轉頭再看看茶樓外面的漆黑一片的天,再想想自己在泾關位數不多的日子,林停晚果斷拒絕了立刻動身的提議。
“天這麼黑了,過幾日再出發。你放心,分開之前我囑咐過我那同侪,定會好好照顧孩子的。”
“正好我還要回家辦點事……”
雖然對黎見恩地主家傻兒子的身份早有預料,但是當林停晚踏進黎府大門的時候還是被深深震撼到。
黎家府宅位于倉陽縣、泾關縣和立揚縣交接處,立揚以南便靠近了京都。黎家先祖是倉陽縣的一戶屠夫,因倉陽靠山,多草藥與山中野獸,黎家以狩獵為生多年,攢下家資後又趕上了新朝初立,抓住時機,經過幾代人努力最終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賈。發家後黎家舉家搬遷至更加靠近京都的立揚縣。
黎家當前的當家人是黎映深,如今已年近花甲,聽聞近年來一直在放權培養後輩,但似乎不甚滿意。
黎映深有一兒兩女,最小的女兒據說當年與家中決裂離開後再也沒有回來,僅剩大哥黎敬和大女兒黎煦。黎敬育有兩個兒子,黎見堯和黎見恩,黎煦育有一個兒子,因為丈夫入贅,兒子随了母姓,叫黎見昈。平常一家人都住在立揚的黎府。
立揚百姓口中流傳着一座立揚城,半界歸黎家,雖說法誇張,但黎府随處都彰顯着粗犷的富貴。高門大第,金碧螢煌。
府内大路小道都鋪滿了玉石,玉石上雕刻着各式各樣的動物,據說是因為黎家殺生過多,用玉石将這些活物鎮于腳下,免除禍患。磚瓦高低起伏,樓宇層疊卻不顯地域狹隘。
朱門紅漆,雕梁畫棟,府内最常見的便是金黃色的裝飾,一股濃烈的富貴氣息勢不可擋地鋪面襲來,在林停晚被黎見恩告知有些裝飾就是黃金的時候達到了富貴頂峰。
林停晚嘴角抽搐,被這麼直白的炫富驚到了。他問:“大少爺,您回府是有什麼要事?”
鑒于對黎見恩身份的質疑,林停晚主動提議要與他同行回家,第二天黎見恩毫不避諱地把林停晚領回了黎府。
黎見恩撓撓頭,“嘿嘿,确實是要事——求錢。”
他求錢的方式也十分直白,站在黎家大太太門口的林停晚隻見黎見恩一撩下擺,“撲通”一聲跪下,脆生生地喊上一句:“母親!”
黎母顯然見慣了自家兒子這種顯眼的行為,她雙手抱懷,斜睨一眼:“說吧,這次又要多少?”
黎見恩也不起來,他跪着将兩個手掌舉在胸前,伸出十個手指頭,嘿嘿嘿憨笑個不停。黎母撇他一眼,轉身拿出十兩銀票遞給他。黎見恩接過銀票,起身抱了抱黎母,轉身就要離開。
“見恩!”黎母叫住他,又将希望他别在外面做什麼捕快了,有危險還倒貼錢,回家幫着大哥一起經營家業的話咽回去,最終隻得說,“你省着點花!”
“得嘞!”
“還沒要夠?”見他又來到另一間屋子外,林停晚問。
“這怎麼夠,我娘怕一次給太多我就不回來要錢了,在外面惹是生非,每次都給的很少。下面我要個大的。”
他推門而入:“大哥!”
“說吧,這次要多少?”屋内的人正伏案看書,頭也不擡地問。
不愧是一家人呐,林停晚歎為觀止。
“大哥怎的這麼看自己弟弟,今日我還有其他事,本想給你引薦個朋友……”
吃瓜看戲的林停晚突然被點名,擡頭迎上了黎見堯的眼睛。黎見堯不到三十,身體微胖,長者标準的國字臉,一臉的溫和。兩兄弟長的很像,但黎見堯更加穩重,待人寬厚。
他稍顯尴尬,放下手中的《中庸》上前迎接。林停晚拱手作揖,給他行了一個官禮。黎見堯擡頭看向林停晚,眼神懷疑又詫異。
傻呵呵的黎見恩拍拍大哥的背,“大哥,這是我新交的朋友,他……”
說到一半他才想起自己連林停晚的名字都沒問,一天天林公子林公子的叫着。
“對,我與見恩一見如故,慕名而來。鄙人林免,久仰黎家長公子大名。”
“林……林公子,客氣客氣,快快請坐。”黎見堯猜不透林停晚的意思,斟酌着用詞。
“見恩很少交朋友,屬實罕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黎見堯囑咐着看茶,客客氣氣地問,但聽到林停晚耳朵裡就變成了:黎見恩這是從哪裡交來的不清不楚的朋友。
“我們是……”
“我們算半個同僚。”林停晚接過話頭,“我與見恩正在完成一個任務,路過立揚,過來歇個腳,叨擾了。”
黎見恩以為他在說兩人約定的找劉牧的事情,想着這也确實是在完成一個任務,笑着點頭确認。
看到兩個人的态度,黎見堯疑惑更重。自己的弟弟看上去很信任此人,但是這個人卻将自己試探的話全部擋了回來。于是他繼續追問:“着實辛苦,這是要去哪裡辦案?”
“容州白水。”
黎見堯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林停晚将他的表現收入眼底,淡淡地開口:“聽聞那邊最近有一場商會,屆時會邀請各大知名富商大賈,會晤同行,結交達官。觀今之商世,各路新銳屢屢冒尖,不知今年這商會會長的位置會不會有人坐實啊。”
“是啊,商界這麼多年确實得有個管事的了。”黎見堯敷衍地應和着,“那見恩你們是去……”
黎見恩如實回答:“尋人。大哥,此去山高路遠,我們缺點盤纏……”
“……”
黎見堯剛剛升起的警惕之心一下洩了氣,兩個人雙簧說了這麼多,還是要錢來的。他歎一口氣叫人拿來一百兩,在兩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中将錢交給了黎見恩。
“見恩,我們黎家素來不喜歡湊熱鬧,本分二字是刻在黎家人骨子裡的家訓,切莫不可忘本。”
黎見恩本想從大哥這裡再拿個十兩二十兩,這樣就算找人耗時長一些也不至于手頭窘迫,不知道林免的啞巴禅什麼意思,幾句話就忽悠的自家大哥豪擲十金!盡管不知道黎見堯為何在這個時候提起了家規,但拿到錢的他還是滿心歡喜地應承着。
林停晚但笑不語,拱手作别。
送走自家傻乎乎的弟弟和高深莫測的林停晚,黎見堯仔細回味着林停晚的話,想了一盞茶的功夫還是認為自己剛才拒絕的對。此人身份存疑,但是不管什麼商會,他黎見堯不是愛湊熱鬧的人,黎家也不能靠着權利和政治立足。
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當他看到林停晚壓在桌角一側蓋着東宮印章的請帖時,他就知道,這個熱鬧,他不得不湊了。
出了立揚就到了倉陽縣域,兩人光顧着要錢,忘了要飯,于是合計在倉陽縣吃一頓。
“林兄,咱們要去白水找人嗎?你那位同僚帶着孩子奔波千裡屬實不易。”雖然沒太聽懂他們之間的對話,但是能拿到這麼大一筆錢,黎見恩對林停晚佩服地五體投地,立馬改口稱兄道弟。
“騙你哥的,找個遠的地方,好張口要更多盤纏費。”林停晚懶懶地回答,眼睛一直停留在菜單上。既然讓我點菜,那我可不客氣了,畢竟剛拿到這麼一大筆錢,隻是去京都找時清和劉牧,不費點心思怕是都花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