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然……”

玥然着一身姜黃色金絲嵌邊外袍，頭發高高挽起，笑意盈盈。她像是遠道跋涉而來，眼底有不甚明顯的烏青。

“聽說林大人連升兩級，我特意從容州趕回來道喜。你怎麼不驚訝？”她熟練地拉開椅子坐下，盡管她從來沒來過林停晚的住所。

林停晚老老實實地扣回官服的扣子，斜睨玥然一眼，涼絲絲道：“就帶兩個粽子來道喜？我估摸着時間你該來了，而且我家的鑰匙隻有你有。”

玥然面上極為驚訝：“隻給我寄了？那于公子沒有？”

她随手倒一杯茶一仰而盡。

林停晚：“這個茶是前天的……”

玥然：“噗！”

她用袖子摸了一把嘴，無語道：“阿晚，這麼多年沒見，你怎麼把日子過成這樣了……”

“不是上個月才見嗎？紀姑娘。”

玥然：“好好好，一提到于公子，你怎麼火氣這麼大。我日子過的也不怎麼樣，粽子路邊買脂粉送的，反正你也不吃。扯平了。”

“我來，要借住幾天。”

林停晚泡茶的手一頓，“私自行動？他知道嗎？”

“哦？”玥然接過茶杯，挑眉反問，“不是你有求？”

她從袖中掏出一個方盒，盒子很小，一個女生手掌能完全握住，黃檀木材質，做工精細，打開方盒，裡面靜卧着一條乳白色透亮的紗巾。

“煙蟬绫。”玥然解釋，“輕薄透如蟬翼，如煙如霧，光線好時，透過紗能看清外界。我手下人搜羅一個月才從南州山旮旯裡集齊足夠的蟬翼。”

“嗯，多謝。”林停晚珍重地接過，“但是蘇绾喬給你們找着了，可以抵了吧？”

玥然睜大眼睛：“你指的是人跳下去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有點用的藥室還被人一炮仗點了？”

林停晚心虛：“至少，地方和大概事情經過你們知道了，而且死不見屍說明活着的幾率很大。你手下能人輩出，找到是早晚的事。”

“那你不說實話，偏打啞謎，誘騙郁……于楓去找藥，他受傷了你也得負責任吧？”

玥然無奈歎氣，“你我七八年沒見面，變化這麼大，誰能一下子認出來。而且恕我直言，你那苦命的鴛鴦看上去精明的很，他不把我賣了我就謝天謝地了……”

他們從七八年前分開後确實沒有見過面，僅有兩次書信聯系，一次是林停晚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将鑰匙寄過去給她絕處藏生的地方，一次是玥然坐上月然樓樓主位置，給林停晚寄了一發晝星月令讓他能脫險。

林停晚對于玥然的描述不置可否，他抱臂看着玥然，後者連喝五杯水後終于擡起頭來，喜上眉梢，神神秘秘地說：“我這次來不僅要送煙蟬绫給你，還有一個大消息告訴你。”

林停晚坐下，疑惑地看向玥然。

“一百兩！”

“？”

“門在後面，回去的時候，帶上你這兩個粽子。”

玥然淡定道：“我這個消息絕對值得這個價！”

“你說值就值？”林停晚眯着眼讨價還價。

玥然突然靠近，低聲說：“你是不是最近不得不接下高價賣破爛的任務？”

高價賣破爛……

林停晚想半天沒想出反駁的話，默不開口等着她繼續。

“你那些東西再值錢也不可能價值百萬。所以要想溢價……”

“如何？”

“就要找人站樁。”

玥然見林停晚疑惑，解釋道：“這些東西的售賣對象是富商大賈，他們更重視東西的知名性。”

“皇帝皇後的名字不夠響亮？”

“隻是一部分。拿那個團扇來說，那是正宗的華錦繡。你知道當有名的華錦繡在容州能賣到什麼價位？”

“願聞其詳。”

玥然伸出五個手指：“至少溢價五十萬兩！”

林停晚沉思片刻，“所以你想我去找華錦周氏？”

華錦周聞竹，華錦繡的幾代傳承人，她本人其實隻是家中不受器重的外女，後來周氏繼承人逐漸都離世，僅剩周聞竹一人，靠着紮實的傳承的技藝名聲大噪。隻是聽聞與周氏家族有了間隙不願再回去，多數時候隐世避俗，行蹤不定。

“對，我還能找到周聞竹！”玥然興緻勃勃，剝開粽子開始大快朵頤，“怎麼樣，林大人，我這個消息一百兩很值吧？”

“謝啦，玥樓主，但是我沒有買你這個消息。”

玥然被噎地睜大眼睛瞪他，被他不要臉到無話可說。

随後見林停晚轉身朝床前櫥櫃中摸索片刻，然後端出一個盒夾，下面墊着銀票，上面是一些碎銀。

“一共三百兩。”林停晚将盒夾推到玥然面前，“你知道的，我這條路根本不掙錢，京都物價又高。碎銀我留下了，其餘你拿走。買你的煙蟬绫和……晝星月令。”

“阿晚……”玥然大受觸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麼多年沒見，玥然還是太了解眼前這個人了，她扯着嘴角笑問：“那我剛才那個消息呢？”

“你可以住下。”林停晚走出房間，“管你吃。”

玥然低頭看着自己吃完的兩個粽子皮，想到林停晚高超的廚藝，一陣懊悔……

林停晚走到東廚，挽起袖子開始做飯。

煙蟬绫完全不需要月然樓主親自送來，月然樓的生意如火如荼，遠比他一個小官掙的多。但是這麼多年的默契和配合，林停晚一句也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