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一談及過往就如同被碰了觸角的蝸牛,立馬縮了回去。
林停晚郁結,他将叼在嘴裡的筆往桌上一扔,心想今天得自己去賣個面子先把向二柱行刑的事拖下來了。
經如鴻快步走來,他神情嚴肅,步履急切,林停晚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經如鴻沉聲道:“向二柱招了,他說自己是被人逼迫認罪的,他見過那人,衙門的人照着他的描述畫下來……”
“是……于老闆。”
林停晚一拍桌子站起身,大腦一片空白。
——
容州府衙堂,匾上刻着“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在夕陽的映照下反射出金黃的光。
白義正坐在堂上,表情肅穆。因着白水縣令又被罷免了,茲事關系重大,他隻能将此案提升一個等級,親自操刀上陣。
他冷眼看着堂下跪着的向二柱和站得筆直的郁熠朝,不悅道:“堂下之人為何不跪?”
華宿站在外圍,氣地跳腳:“白義正你别給臉不要臉!這事和我們有什麼關系,能給你面子過來就不錯了,你别太過分!”
“衙門辦案,肅靜!”
郁熠朝面無表情,他一撩下擺,準備跪下,被一雙手攔了下來。
林停晚站在堂下,和郁熠朝齊肩,擡頭卻極具威壓地目視白義正。
“此事我沒記錯的話一直是白水縣令與我彙報,勞煩白大人還惦念着,把案子提到州級,還親自斷案。”
白義正不動聲色駁斥,“林大人,白水縣現在青黃不接,沒有人能接手這個複雜的案子。現在正是破案關鍵時機,不得不提案重審。而且,既然死的是我容州百姓,我容州府就必須要抓住真兇,為死者洗冤。”
好一個白義正,試圖在朝廷命官面前隻手遮天。
白家此時接手此案,将矛頭對準郁熠朝,還有人證,結果可想而知。他要将此案攬下來,盡管會備受诟病,但至少能保下郁熠朝,再從長計議……
林停晚眸光不動聲色流轉,準備上前一步,手臂突然被身旁的人按住。
“聽說林大人和于老闆是故人,若是如此,想來林大人也知道回避吧。”
“當然。”林停晚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他身體不好,我怕還沒審就先暈了。來人,上把椅子。”
白義正看着他明目張膽地在公堂之上給嫌犯置座,并且沒有要走的意思,抱臂站在椅子旁冷冷地望着他。
我就站在這裡看着你審。
“林停晚……”白義正氣得牙癢癢,想提醒他别太過分。
林停晚卻說:“白大人,耿奎死的那日白水縣衙也是将我們兩人拘來審訊,想來如果是一件事,不妨一起審了,别到最後落下個徇私枉法的名聲。”
華宿在外場看地心驚肉跳,林停晚,真是敢啊,你一個太子心腹,以身入局,這誰還敢審?護人護的明目張膽!
他有點明白自家老大為什麼被迷的不行不行的,他之前膚淺了,隻看中了林大人的臉和身條,此等人格魅力,縱然他萬花叢中過,也走不出來。
堂上白義正與林停晚僵持不下,最終沒敢出言駁斥,隻能硬着頭皮推動流程。
“向二柱,如實招來!”
向二柱匍匐在地上,頭都不敢擡,顫抖道:“我……我是被他逼迫頂罪的,他說隻要的先承認下來,就想辦法把我弄出大牢,然後給我一筆錢讓我和家裡人能活下去。”
“那你之前為何不招?”
“因為……”他有一瞬間似乎想擡頭看向郁熠朝的方向,但是終究還是沒有那個勇氣,于是繼續道:“因為明日我就要死了,他今日都沒有來救我,他騙我……”
“于老闆,我沒記錯的話你與耿奎是有私仇的吧?”
林停晚攔住話頭,“你不妨說是我與耿奎有私仇,打人的是我。”
白義正本想引導現場說辭變成于楓在天下至寶店裡與耿奎結下梁子,後續不滿于是出手殺人,找到向二柱頂罪。但是林停晚橫插一腳,他總不能把太子心腹關進大牢,死的也不是什麼正經人物,萬一太子不滿要徹查,想來白家也受不住。
正當他咬牙切齒時,郁熠朝卻給他解了圍,他緩緩開口說了今天第一句話:“倒也沒有私仇,我隻是單純喜歡錢而已。”
白義正反應迅速,質問:“所以你動了搶天下至寶店的心思,順帶殺了店主人耿奎,然後從流民裡找到一個替死鬼!”
“殺人在前,搶東西在後,白老二你人老多忘事,這點也記不住?”
林停晚一股怒火上頭,直接當堂開罵。盡管知道情況岌岌可危,華宿還是忍不住低頭捂住嘴避免笑出聲。
“林停……大人,就案論案。”白義正從小仗着自己是貴族世家,還是家中備受恩寵的小兒子,從來沒給過别人此等好臉色,他把三十幾年攢下的一丁點好脾氣全用在了當下,忍住不罵林停晚,排除掉他的幹擾,隻攻破郁熠朝一人。
“于老闆,不是本官空口白牙誣陷你,如今人證在此,你還有什麼好申辯的?”
“他說見到的是我就是我?”
“那耿奎死去的前一天晚上你在哪裡?”白義正反問。
郁熠朝:“在趕來白水城的路上。”
“你以前可有見過向二柱?”
“不曾。”
“好,很好。”白義正起身鼓起掌來,吩咐人将畫幅展。
畫上的眉眼林停晚極其熟悉,他心中一緊,感覺有什麼東西流逝過去,無法再抓住了。
“那請于老闆解釋一下,案發前從未見過你的向二柱,為何能在獄中畫出你的眉眼?”
郁熠朝起身上前,他今天穿了黑色的長袍,和去賭場那日一樣罕見。他邊走邊摘下眼罩,露出劍眉星目,展現出完美俊朗的面容。
堂中衆人見之皆驚歎,倒不是因為郁熠朝的英俊,而是畫上和他本人着實太像了!
郁熠朝眼睛不好使,在離着半步遠的距離看了一陣,沉默不言。
白義正得意地笑起來,“怎麼樣,于老闆?白某可有冤枉你?”
郁熠朝退後幾步擡頭望向白義正,不動如風。
“畫上的确實是我。”
林停晚和華宿高高懸起的心狠狠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