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父親呢?”
這個問題讓空氣驟然凝固,少女從喉嚨深處發出困獸般的低吼,“他該死…為了滿足可笑的繁殖欲,把我帶到這個地獄…”
她的聲音裡帶着刻骨的恨意,仿佛要将那個男人撕成碎片。
“最後一個問題。”校醫的聲音忽然變得飄渺。
“你恨自己嗎?”
窗外的烏鴉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啼鳴。
少女猛地擡起頭,眼中的血色翻湧如潮:“我沒有錯!錯的是他們!他們都是瘋子!都是怪物!”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着腕骨蜿蜒而下。
“隻有毀滅,隻有徹底的毀滅…才是唯一的救贖…”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仿佛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你…并不孤獨…我會在黑暗裡等你…”
消毒水的氣味在鼻尖萦繞,夏月昏昏沉沉地墜入黑暗。
再次睜眼時她已退了燒。她擡手摸了摸額頭,皮膚上還殘留着些許潮意。
記憶像是被雨水打濕的水彩畫,隻剩下模糊的色塊——她似乎大哭了一場?她皺着眉回憶,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她撓了撓淩亂的頭發,看着一旁的校醫。
“沒有哦。”校醫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和,鏡片後的目光卻深不見底。
她點點頭,試圖從床上坐起。校醫扶住她,将枕頭墊在她身後,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暑假有什麼安排?”
“回家啊。”夏月打了個哈欠,眼尾還泛着一絲潮紅。
本來是要打工的,但那個變态富豪給的錢足夠她很長一段時間不用為生活發愁了。一想到自己居然和一個怪物相處了那麼久,她忍不住犯惡心。
“還是一個人?”
“不然呢?”,她拿出手機,給自己唯一一個朋友發了句消息。
校醫的鏡片閃過一絲興奮:“原來你還有朋友啊。”
“你介意和我分享一下嗎?”
夏月下意識想拒絕,卻在對上那雙眼眸時不由自主地開口。
“初中時認識的”,她想着那個叫徐雪的女孩,突然笑了,“那個膽小鬼…”
想到記憶裡那個溫柔又膽小的女孩,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她不會打架,不會罵人,甚至連在人前大聲說話都不敢…”
“哦…她家庭情況隻比我好一點…好在她媽是個正常人…我不止一次看到那她被村裡人欺負,那家夥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我認識她的時候已經在學校裡‘成名’了,那天有幾個不長眼的小太妹圍着她。”
她回憶着當時的場景。
幾個太妹要徐雪把身上僅有的幾塊錢交出來,她不敢反抗,隻能乖乖地交錢。
她們卻嫌少,說她藏了錢不交出來。她們把徐雪的書包翻了個底朝天,把她僅有的一點東西全扔在地上,最後連她身上的衣服都要扒下來檢查
“你們幾個,幹嘛呢?”,叼着煙的夏月經過,正好看見這一幕。
“月…月姐?…沒幹嘛”,小太妹們最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最近缺錢…”
“缺錢?我也挺缺錢的”,夏月把煙頭按在那個帶頭的太妹胳膊上。
那幾個太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慌忙掏出錢包,不僅乖乖地把徐雪的錢掏出來,還順便加上了自己的錢。
“月姐,這是一點心意…”
“我最近手頭緊,先記着你們的賬,過段時間找你們要”,夏月接過錢,掂量了一下,“下次記得多帶點。”
那幾個小太妹連連點頭,恨不得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撒腿就跑。
“怎麼?還要我幫你收拾?”夏月居高臨下地看着徐雪。後者像受驚的鹌鹑,連聲道:“不…不用…”
回家的路上,徐雪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後面。
“她們…她們報複我怎麼辦?”
“這個好辦,在她們報複你之前,先把她們收拾一頓,直到她們看見你就害怕”
“可是…她們人那麼多…”
“誰讓你徒手打了?”
夏月停下腳步,夕陽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人都是賤的,你越怕他們,他們就越欺負你”,她嗤笑一聲,“别總是一副受氣包的樣子,沒人會同情你的。”
她低着頭,不敢看夏月。
“我說…你不會真信‘善惡有報’那套東西吧”,夏月掐滅手裡的煙頭,突然湊近徐雪。
徐雪低着頭,手指絞着衣角。
“那些說‘人不跟狗計較的’都是沒挨咬的人說的屁話。被狗咬了怎麼辦?打斷它的腿,扒了它的皮,讓它再也不敢咬人。”她捏住徐雪的下巴,強迫她擡頭。
“可是…這樣不好吧…”,徐雪小聲嘀咕着。
“誰問你好不好了?我問你,如果那幾個太妹要你去死呢?你打算把‘你是好人’刻在墓碑上嗎?”
暮色漸濃,夏月的側臉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冷峻。徐雪也不再說話,隻是默默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