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就是這麼認識的”,夏月結束了自己的回憶,“從這之後她就一直跟着我,時不時給我帶點吃的,我們就這麼熟悉了。”
“說起來啊…我上高中還是因為她呢…”,她眯起眼睛,“她說我總那麼混下去不叫回事…我覺得也是,我不可能混一輩子”
夏月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摩挲着枕頭上的花紋,似乎在透過它看向很遠的地方。
“後來啊…我考上了高中,她卻沒考上…”她的目光穿過窗戶,落在遠處的雲層上,“勸學的人自己卻落榜了,很可笑吧?”
校醫的鏡片反射着窗外的光,将他的眼神切割成碎片。
“你們關系很好?”
“或許吧…”,夏月随手拿起枕頭,想要翻個面,卻發現背面沒有圖案,“我也許隻是習慣了有她而已。”
窗外,梧桐樹的影子在微風中搖曳,斑駁的光影灑在病床上,像是被打碎的鏡子。幾隻白鴿掠過天際,翅膀劃破雲層,留下一串清脆的哨音。
“隻是習慣嗎?”,校醫若有所思地靠在床頭,“習慣确實可怕,就像溫水煮青蛙,等你發現時,已經離不開那份溫暖了。”
他的目光落在夏月身上縱橫交錯的疤痕,“習慣了活着的人,往往最害怕死亡。”
“死人不需要習慣。”
她扯了扯嘴角,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習慣是活人才有的。”
“别這麼說自己。”
校醫遞來一杯水。夏月沒有接,她的目光越過水杯,落在門外的走廊上。
“我該走了。”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别急着走。”
他将水杯輕輕放在床頭櫃上,“外面下雨了,路不好走。”
“下雨?” 夏月有些奇怪,今天明明是個大晴天,怎麼會突然下雨?
豔陽天不知何時被烏雲吞噬,雨點噼裡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水痕蜿蜒而下,将窗外的世界切割成支離破碎的片段,連烏鴉都飛得無影無蹤,周圍沒有半點聲響。
“你剛退燒,淋雨可不好。”校醫的聲音溫柔得近乎詭異。
他站在窗邊,白大褂被雨天的暗光染成灰藍色,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陰沉的背景中。
“你這麼關心我?”
夏月的手指無意識地揪着被角,她總覺得這份關心像張無形的網,正緩緩收緊。
“你看起來很可憐。”
校醫轉過身,鏡片後的眼睛彎成月牙,“我隻是…不忍心看你這樣。”
他的笑容真誠得令她不适,像是精心雕琢的面具,怎麼看怎麼不真實。
房間裡隻剩下雨聲和呼吸聲。夏月盯着他,試圖從那副溫和的面具下找出裂痕。校醫也回望着她,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為什麼總是一個人呢?”
“我不需要别人——我不需要軟肋。”
“可是…”校醫向前邁了一步,皮鞋在地闆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你不想有個可以依靠的人嗎?”
“你的話太多了。”夏月别過臉,看向窗外模糊的雨幕,“該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她的語氣帶着刺,“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我隻是想幫你…如果你不願意接受…”他後退一步,拉開距離,“也沒關系的。”
夏月搖頭。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好?所有的善意背後都藏着價碼,所有的溫柔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她太清楚了。
他的手掌突然覆上來。
夏月渾身一僵,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卻發現那隻手像鐵鉗般紋絲不動。
“給我個機會…”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讓我陪在你身邊。”
夏月愣住了。
她望進那雙眼睛,試圖找出虛僞的痕迹,卻隻看到一片令人心悸的真誠。那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将她灼傷,讓她想起小時候不小心碰到的炭火。
“我不會成為你的軟肋,”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我會成為你的铠甲。”
“神經病!”她揚起另一隻手,巴掌清脆地落在他的臉頰上。指印迅速泛紅,他卻笑了,嘴角的弧度帶着幾分病态的愉悅。
“放開…”
她扭動着手腕,卻換來更用力的禁锢。校醫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帶着消毒水的氣味:
“整棟樓隻有我們兩個…我知道你很能打,但現在…你正處于虛弱狀态,又沒有武器,”他的聲音突然壓低,“打不過我。”
夏月的手肘狠狠撞向他的腹部,悶響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他卻紋絲不動,反而收緊了手指。
疼痛仿佛與他無關,他的語氣依然平靜。
“我說過的。”
她停止了掙紮。理智告訴她,現在不是硬碰硬的時候。窗外的雨聲突然變得清晰,每一滴都像是敲在心上。
“你動搖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勝利的愉悅,“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來了。”
夏月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把鋒利的刀,劃破了房間裡緊繃的氣氛。
她歪着頭,目光在他臉上掃了掃,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
“我知道你在抗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