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日後,蘇晚辭回了白鴿城,帶走幾車禮物,江郁白心中不安,轉頭問管家要了禮冊清單,大緻估算出價錢,另寫了張欠條,夜裡給了趙權。
趙權正屈腿坐在羅漢床上下棋,看罷,将那欠條揉成團扔到了地上,繼續琢磨他的珍珑棋局。
江郁白又去撿起來,塞進他手裡。
趙權不耐道:“哪家辦喜事都是這樣的,我若是讓孩子空身回去,旁人還以為我賢郡王府要敗了,這是我的臉面,不用你還什麼。”
江郁白不知在想什麼,坐在趙權邊上,又看那冊清單,小聲說:“這些東西值好幾千兩銀子呢。”
趙權專注看棋譜,随意應了一聲。
江郁白說:“那些東西若是拿去典了,我年底就能回家了。”
趙權蓦地一愣,扭頭看他,驚奇道:“你長腦子了?”
江郁白扁了一下嘴。
趙權從他手裡搶過欠條,捋平後疊起來,塞進袖子裡,然後将他撈進懷裡抱住,“陪我下會兒棋。”
“這會兒沒人在。”
“你身上冷,我将好有些熱,讓我抱抱。”趙權一手攬着他的腰,一手摸棋子,“會下棋嗎?”
“會一點,沒有正經學過。”
“我教你。”趙權吻了一下他的頭發,拍拍他的腿,讓他把腳擡上來。
江郁白脫了鞋,盤腿坐好,趙權抖開一旁的薄被,蓋在他腿上,從後擁着他,耐心地教他下棋。
江郁白後背貼着熱源,趙權身上很熱,他們習慣了親昵,擁抱也很理所當然,但總不會太久,每一次觸碰都在計數。
今天趙權抱了他很久,手臂一直環着他的腰,被子底下的腿相互交纏,他能聞見呼吸裡的味道。
江郁白下棋累了,身體往後仰,倚在趙權身上想心事。
“這幾車東西送回去,你又得晚一年才能離開,你成了王妃,逢年過節少不得有親戚來走動,不能叫他們空手而歸。”趙權收攏手臂,兩隻手抱他,“郁白,長此以往,你一輩子都走不了了。”
江郁白沒吭聲,身體坐直了些,不再倚靠趙權胸膛,視線望向牆邊那隻小白兔花燈。
“不如别走了,這王府裡又漂亮又舒坦,每日同我說說笑笑,豈不快哉?”
“要走的,天無絕人之路,請太醫這麼難的事情,我都辦到了。”他撐着起身,反轉身體,面對面跪坐在趙權腿間,認真說,“我先把欠你的銀子還了,再把欠你的恩情還給你,如此咱們就兩清了,你放心吧,我不會欠你什麼的。”
趙權胃裡苦水翻湧,“你不欠我什麼,倒是我,欠了你這個愣頭青!”他伸手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書,裝模作樣翻了起來,随口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江郁白茫然地看着他。
趙權觑他一眼,可算是出來了,江郁白這人遇見一個坎,就跨一個坎,從來不想以後的事情,自然也沒有長遠之計。
趙權低頭看着書,不在意地問:“你那心上人成婚了嗎?”
江郁白臉色通紅,慌張道:“不、不曾。”
趙權擰起眉,“你來皇城一年了,怎知道他沒有成婚?”
江郁白誠實地說:“他和我一起來的皇城。”
趙權擰得那本書都變了形,火冒三丈道:“不會就在我府裡當差吧?”
“你管這些作甚,跟你有什麼關系。”江郁白使勁推他,“你走吧,我要鋪床了。”
趙權像座大山似的巍然不動,任江郁白怎麼推搡都挪不開半寸,他實在無可奈何,轉身要下去,趙權長臂一撈,扣住他的腰摁到懷裡。
“你老實交代,那孫子是什麼人?假王妃的事情你可曾洩露出去?”
“就是同鄉罷了,我也許久沒見他了。”江郁白低着頭,甕聲甕氣道,“假王妃的事情,我沒有與人說過。”
“别扯這些沒用的,那人叫什麼名字?幹什麼營生的?”趙權眯起眼,“不會是虞盡歡那兔崽子吧?”
江郁白被他煩死了,緩緩道:“他叫徐秉年,是個舉人,如今寄住在親戚家裡,正在準備後年的科考。”
趙權按捺住排山倒海般的酸楚,望着他低垂的眉眼,淡定問道:“他知道你我成婚了嗎?”
江郁白點點頭:“他送了我三斤豬肉,盡歡拿去腌了臘肉,昨日伴着酸菜炒了,王爺不是也喜歡吃,還多添了一碗米飯。”
趙權反應過來了,江郁白是個小呆瓜,那徐秉年估摸着也是個笨蛋。
他看江郁白有點失落,摸摸他的背,寬慰他道:“我祝他科考順利、前程似錦,夫人早點睡吧,明日我給你請的夫子就要來家裡,你好好學,把心思放在功課上,正經學點東西,别想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
“我不想的。”江郁白說,“我腦子裡都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