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裡,茶樓請了個南方來的老先生,講的是民俗故事,結合風土人情娓娓道來,故事講得蕩氣回腸,趙權每日送完江郁白,就趕去茶樓聽個把時辰,方永貴偶爾也去,跟着喝兩盞茶,唠幾句嗑。
不知不覺中,日子似乎又安頓下來,戴震科回了駐地,戴向天近來也安分,雪地靈芝的事情告一段落,阮統領那裡也沒有新的指示,方永貴七上八下的心暫時落了地。
老先生中間去休息,趙權叫人換了新茶上來,架着二郎腿嗑起瓜子。
“我怎麼聽說,郁白的姐夫來了皇城?”方永貴随口一問,呷了口茶。
“快中秋了,過來看看他,捎帶些東西。”趙權放下二郎腿,拿起桌上的折扇,抖開後扇了扇風。
方永貴戲谑道:“打秋風來了吧?”
“打秋風倒也罷了,這次是和他兄弟一起來的,蘇家做布料生意,典司院通過皇商問他們采購,每年也有幾萬兩的生意,這回過來,是想直接做典司院的生意,想我從中搭個橋。”趙權歎氣,為難道,“蘇家那兩兄弟,一個蠢一個精,不好應付,我這次要唱白臉,話說的重了,姐夫下不來台,說輕了,又怕他那兄弟不走心,幹脆避着不見,省的日後隔三岔五來求。”
方永貴頗有感觸,垂着腦袋,發自肺腑地道:“成了親啊,事情免不得要多,幸好,你隻有一個夫人,至少後院消停。”他說罷,突然頓住,想起什麼似的,擡眼看向趙權,卻見趙權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睨着他,明明嘴角還勾着笑,眼底卻露出森森精光。
方永貴不寒而栗,忙不疊說:“時候不早了,要不回去吧,這天也熱起來了。”
趙權伸了個懶腰,吧嗒一聲攏起扇子,掏出一塊碎銀子扔桌上,大步流星往樓下去。
*
木槿閣裡,江郁白剛下課,收拾好東西往外走,站在大榕樹下眼巴巴等趙權來接他。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人,正不高興,頭頂悠悠飄下一捧花瓣,落了他滿頭。
他茫然仰起頭去,卻見趙權抱胸站在樹枝上,正垂首望着他笑。
江郁白肩頭盡是粉花綠葉,惱怒道:“你戲弄我幹什麼!趕緊下來!”
趙權跳下樹,順手撚走他頭頂的花瓣,見他惱紅了臉,瓷白的皮膚透出薄粉,養了一年多的身體屬實有了成效。
回去的路上,趙權哄了他一路,牽手也不肯,無故與他撒氣。
趙權心想,身子養好了,這性子也驕縱了。
用過午飯,趙權去沖涼,回來後卻見江郁白正在四處翻找,奴才都被打發了出去。
“找什麼呢?”趙權系着衣裳問道。
江郁白直起腰,回過頭來,露出慌張無措的神情,“我、我闖禍了......”
“怎麼了?”趙權快步向他走去。
江郁白從櫃子裡抱出一隻盒子,趙權一眼看出,是他用來裝銀子的盒子。
“昨日姐夫要回去,我開櫃子,拿了些銀兩給他,後來忘記了上鎖。”江郁白苦着臉說,“契約書不見了。”
趙權蓦地一驚,低頭看那盒子,裡面還有不少金銀錢财,江郁白之前把契約書壓在銀票底下,趙權是知道的,這會兒金銀都在,契約書卻不見了,必然是被有心人偷走了。
“我不曾把契約書放去别的地方,四處也都找遍了,上面還蓋了手印,要被人看見就不好了。”江郁白心跳加快,呼吸艱難起來,額上滲出一層密密的汗水。
趙權見他情緒緊張,忽然溫柔一笑:“我昨夜見你沒上鎖,就把契約書抽走了。”
江郁白茫然道:“是你拿的?”
趙權挑眉:“怎麼了?你如今還想着要和離?”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被人偷走了,還好是虛驚一場。”江郁白赫然松了口氣,随即又埋怨道,“你怎麼不與我說一聲。”
趙權笑笑,把他抱進懷裡柔聲細語哄了一會兒,随後又去搶那盒子,打趣道:“本王來瞧瞧,夫人到底攢了多少銀子。”
江郁白忙把盒子收起來,嘀咕道:“不夠還你欠條的。”
趙權笑而不語,話鋒一轉道:“趕緊把藥喝了,咱們去午睡。”
江郁白應了一聲,仔仔細細把櫃子鎖好。
趙權午睡時琢磨,這聖上賜婚,正兒八經花轎擡進來的夫人,又是皇室宗親,和離哪有這般容易,當時為了忽悠江郁白嫁給他,簽了這張契約書,實際江郁白真要走,也是詐死脫身,再給他換一個身份。
這張契約若公之于衆,大可說是房中情趣,根本無傷大雅,隻是那人不偷金銀,隻拿了這不值錢的東西,想必背後有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