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秋深深地看了他許久,終于朝他伸出手。
他心甘情願地握住,自此交付餘生。賭上全部的身家性命,去當一柄最趁手的刀。
“陛下,”他口吐大逆不道之語,動作珍重地将這隻手貼在自己面頰上,沉靜的眼底深埋着瘋狂,“隻待時機。”
血脈中燃燒的野心無聲沸騰。
言秋撫摸他的臉,輕聲道,“遠卿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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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這一場,天已經完全黑了。
雲燈剛上車喝了杯熱水,接到孟瑜一家人離開的消息,沒什麼表情地說了句注意安全,一路順風。然後把喝剩的水杯遞給葉平川。
喝酒似乎也有好處,今早她就發現姨媽停了,否則在雪地裡拍戲更不方便。但小助理還是一直督促她喝熱水,一杯接一杯地往她手裡塞,真是喝都喝不完。
葉平川接過水杯,一口幹了:“不失望嗎?”
“她有她的人生。”雲燈說,“況且她後路很多啊,回家去機構裡當舞蹈老師,或者考個編制,父母總會給安排的安穩工作。反正有人兜底。我有什麼可替她失望的。”
不過,她私心裡覺得孟瑜還會回來。
凡事都有兩面性,後路太多總是會讓人更猶豫,瞻前顧後。
孟瑜并不是個喜歡安逸的人,小城裡毫無波瀾的平靜生活乍一聽很好,但她還太年輕,靜不下心,等整理好情緒,大概率還是要回來闖蕩的。
雲燈想了想,沒往外說,以免将來被打臉。
她起身去床那邊,想把沒送出的手表拿出來,讓梁天順便把東西帶回家放保險櫃。總放在車裡也不是個事兒。
葉平川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她蹲下去拉開抽屜,拿出表盒打開,動作停頓,接着就回頭看過來。
他的視線立刻飄走,若無其事地往别處瞄。
這還能有什麼看不出的。雲燈說,“你動我東西了?”
他靠在沙發上扶額,還逼真地微微皺眉,“頭好暈。醫生說我不能用腦過度。”
“……”
“接着裝。”雲燈冷冷地把表扔到桌上,“還沒玩夠嗎?”
他抱着手臂笑得直抖。直到擡起頭,看到她不悅的臉,才立刻正了神色,“沒玩,沒玩。我很努力才恢複記憶的。”
“什麼時候?”雲燈說。
“你把我一個人留在病房的那天晚上,就都想起來了。”
“……”
她是有所察覺,但也沒想到那麼早。
雲燈深呼吸,說服自己不和他計較,直接問出關鍵的疑惑,“那你到底是為什麼去京市?這裡面卡片又什麼時候拿走……的。”
她說着,表情明顯的一怔。無需葉平川回答,自己也想通了,用古怪的難以置信的眼神望着他,“你是去找我?就因為這個?”
她還以為葉平川深夜開車百裡沖刺是有什麼重要的行程。
怎麼會有人為這麼微不足道的理由差點送命?真的有點荒謬。
“什麼叫就因為這個?這很重要好不好。”
原本還在猜她什麼時候才會發現。現在好了,葉平川堂而皇之地取出表戴在自己手腕上,“幸好當時沒直接戴着去找你,不然肯定要把表盤給撞碎了,那我還不得哭死啊。”
“……”
“有人把我的生日禮物藏起來。”他說,“當然要去好好問個清楚。”
“沒送就不算是你的。”雲燈抓住他的胳膊,“摘下來還我。生日已經給你過了,表我要轉手,做别的用。”
“好啊。”葉平川這樣說着,卻沒有任何把腕表摘下來的意思,隻把自己的手腕放在她手裡,沉甸甸的。
“你挂到哪個平台我就讓人去拍,送給誰我就把他做掉再搶回來。”
他不講理道,“反正是我的。我一定要。”
“……”
“其實就是看到我媽先送了一樣的,所以才不好意思拿出來,對吧。”他越說越興起的樣子,還笑眯眯地把頭靠過來,“你好可愛。”
要提前很久預定的手工表,是她提前很久就已經埋下的心意。所以希望獨一無二,不能跟任何人重複。
再回想才知道,怪不得他炫耀新表的那個晚上,雲燈表現得一點都不捧場。她根本不是那麼掃興的人。
假裝嫌他幼稚,說不定是為了掩飾心裡偷偷的失落。
又在那麼短的時間裡重新想禮物,花費心思調度到遙遠的草原裡,也要送給他整個卡車無盡夏。
如果這都不算愛,葉平川想不出第二個答案。
“同樣的卡片為什麼要寫兩次?一份給我,一份自己藏起來。”葉平川直白地揭破。“在你心裡,愛我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嗎?”
“……不是的。”雲燈語氣生澀。
她也不曉得自己在回答他哪一部分,是“愛我”還是“見不得光”。
向來随機應變的能力在這一刻忽然不奏效了。她隻能蒼白地反駁,重複道,“我并沒有那麼愛你。”
“是麼?”葉平川說。
和從前不同,他沒有再露出困惑或傷心的表情,表現出令人心驚的,全然陌生的姿态。
那是已然決心的笃定。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相信你的鬼話了。”
表盤内轉動的齒輪分分秒秒,應和着兩人的心跳。
“你總是愛說我傻,但你好像也有一點笨。禮物喜不喜歡,不是由送禮物的人說了算的。要問收禮物的人才對吧?”
葉平川說,“你愛不愛我這件事,我比你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