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裕帶着她往屏風裡走,回首說:“你進來瞧吧,我什麼也不瞞你!”
地上的血擦得倉促,還有好些地方有痕迹,四下的簾子、桌椅上都是飙濺的血。老爺剛扒了外衣,被擺在床上,猛地一瞧,還以為是他在生産。
南宮青正用熱巾帕擦臉上的血,回頭見陶秀仙進來,一時間如乳燕投林,情不自禁叫道:“嬸娘!”
這是個獨屬于南宮青的誤稱,她小時候因為總被陶秀仙抱在懷裡,也跟着乘歌喊娘,府裡人糾正她,她又聽大夥兒都叫陶秀仙陶嬸,便合着喊起了嬸娘。
陶秀仙說:“小姐!好小姐,這是怎麼弄的,渾身是血!”
她雖然驚駭不定,卻是個極膽大的,兩步到床邊,先将老爺看了,一手拉着南宮裕,一手去握南宮青:“血味這麼重,原來是他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吓壞了是不是?你不要怕,屍體嬸娘見多了,比他模樣慘的多了去。你們娘倆傷着沒有?”
南宮裕說:“青娘動作利落,沒讓他再逞威風。秀仙,你沒見着,他才是吓壞了,一路跑進來,又哭又叫的,好不滑稽!”
“好,好!”陶秀仙拉着她倆的手,壓在自己胸口,“老婆子不在乎他的死活,隻要你們沒事,什麼刀山火海咱們都能趟過去。夫人,這屍體你想怎麼處理?要是草草收拾了,隻怕還會惹出事端。”
教養姑姑在旁邊說:“這便是請陶嬸來的緣故了。”
羅姐兒早把門合上,提着裙匆匆過來,将今夜的來龍去脈一并講了。陶秀仙聽完,呆立須臾,忽然眼眶一酸,喃喃道:“竟是如此……乘歌,倒是娘太愚笨了!”
南宮裕道:“這話不能由别人說,該讓我當面求你,秀仙——”
“夫人,咱們剛沒了一個女兒,剩下的這個,我縱使粉身碎骨,也要保她周全。”陶秀仙扭頭,對南宮青說,“小姐,我的小青娘,這事即使我是個做娘的,也不能罔顧乘歌的意願擺弄她的遺體,但是你且聽嬸娘說,這事原本就是乘歌一早決定好的。”
南宮青直愣愣地瞧着她,竟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遲遲沒有将乘歌下葬,便是聽她臨終前的囑托,”陶秀仙一邊掉眼淚,一邊露出個笑,“青娘,她說要送你最後一程啊!”
杏花枯枝打着旋兒,風從窗縫裡漏進來,吹亂南宮青的碎發。她逐漸睜大眼睛,表情凄楚,狼狽地哽咽起來。
狂女,南宮青何德何能,竟能與你做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