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下來體驗極佳,大家都玩得挺盡興。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對與陌生人相處都有自身的一套行為準則,即使大家可能不是一個圈子,但彼此都能讓話題不斷,沒有出現令人尴尬的場景,一派其樂融融。
幾人玩得暢快,很快便陸陸續續回房或者再次躺進了溫泉的懷抱。
雲浸看連策還在和人聊天,便沒有過去打擾,她将目光放到落地窗外的夜景上。
從這裡望出去,有一種俯瞰的掌控感,遠處萬家燈火,盞盞燈明。偶有夜風掠過,外頭的樹葉簌簌作響,微弱的秋風從玻璃窗的縫隙中鑽進來,雲浸的長發調皮地跟風纏弄。
熟悉的木質香驟然将雲浸包圍,雲浸還在想,别人泡溫泉都會或多或少沾染些許溫泉旁燃的香料,偏連策與衆不同。
他身上還是一貫的木質香,沒有被其他的香味纏上。
低低的聲音飛進雲浸的雙耳,輕得風一吹就要散:“特意等我?”
雲浸愣了一下,唇微張,在對方低低的笑聲中回道:“在看夜景,夜景很美。”
連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窗外:“是嗎?”
沒等雲浸再說什麼,連策已經轉身往門口走去,留下有些錯愕的雲浸。
雲浸在原地想了想,還是跟上去。
到大門拐角處差點撞上連策,他停在門外,似在等着誰,又仿佛隻是駐足欣賞這一條長廊、這一方夜色。
雲浸從他身後探出一個頭,垂落的發絲貼在連策的大衣面料上。
她微微一笑:“特意等我?”
連策垂眸,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是啊。”頓了一下,他繼續說:“去我房間還是去你房間?”
雲浸從鼻腔發出一聲:“嗯?”
連策伸出兩根手指,将雲浸的一绺碎發夾到了她的身後,輕聲道:“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是有什麼事跟我講嗎?”
聞言,雲浸眼底晦暗不明,當連策的手正要收回去時,雲浸伸出右手抓住了連策的手腕。
兩人手腕處的衣袖相摩擦,兩顆略微淩亂的心好似也跟着被摩擦。
連策緩緩擡眼。
雲浸緊了緊手中,輕聲道:“去我房間。”
連策掙紮一下,反手握住,牢牢包裹着有些微涼的手腕,直至寸寸生熱。
雲浸沒有掙紮。
兩人一路無言。
到雲浸的房間,連策打量了一下落地窗和門鎖的設計,良久他收回視線。
正好雲浸倒了杯熱水,連策接過,似是不經意觸碰了雲浸的指尖。
他頓了頓,一手拿着一次性紙杯,另一隻手覆上雲浸的手背。
雲浸的手指動了動,沒有移開。
“手怎麼這麼冷?”
雲浸:“也沒有很冷。好吧,可能也有點冷。”
可能是今晚泡了溫泉的緣故,剛出來那會全身都浸滿了暖意,手也沒有像平常那麼冰。
連策還是蹙着眉,雲浸看着有些好笑:“我有些體寒。”
連策收回右手:“我認識一個老中醫,她在調理身子方面很厲害,我下次把她介紹給你。”
雲浸不想拂了好友的好意,遂答應:“好的。”
連策今晚喝了些酒和飲料,不想再喝水,他象征性抿了一口:“說吧,你想跟我講什麼?”
雲浸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
撲面而來的是恣意青春的味道。
是夾在牛皮紙日記本中的那張老照片,也是雲浸收到的第一份“遺物”的附贈品。
雲浸溫和地問:“請問你認識照片上的人嗎?”
連策本來想糾正雲浸禮貌疏離的語句,但是視線在接觸到照片上的人物後,他眸子顫了顫,沒有再堅持。
“這個是我父親,這是我母親。”連策從照片的左邊開始指。
雲浸有點着急,但她沒有表現出來,仍是平靜地問:“這個呢?你有印象嗎?”
雲浸修長白皙的手指指着照片右側一臉害羞的女人。
連策注意到了雲浸平靜話語中不易察覺的焦急。
連策的記憶力從小就很好,無關緊要的旁人他或許會沒有印象。但照片上的女人明顯和他父母關系很好,那她就不是尋常的旁人,按理說若是見過,連策該是有記憶的。
可連策确實沒有印象。
他又想起了自己對第一次遇到雲浸的場景印象也不深,這一刻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不能什麼都依賴于記憶,畢竟記憶有很多限制。
可記憶也能證明很多事情。
“沒有印象,或許在我小時候記憶系統發育不成熟時見過也說不定。需要我幫你問問我哥嗎?”
連珩比連策大兩歲。
雲浸舒了口氣:“麻煩了。”
幾分鐘後,連珩回複,答案和連策一樣。
得到回複,雲浸若有所思。
連策在一旁安靜地看着她,也不催她。
如果連策和連珩對照片裡的女人都不熟悉的話,那便可以大緻證明連策的父母後來與她母親感情漸漸冷淡了。
她母親沒有出國的經曆,連、雲兩家所在省也沒有離得讓人不能不方便來往。
一張照片能定格歲月,為什麼不能定格感情?
畢竟那本日記本上的字字句句,妒火與不甘,更是半分談不上感情融洽。
現在日記與照片在某種感情上達到了一緻,那這又能說明什麼?
背後之人想利用她去幹什麼?
雲浸正色道:“連策,接下來我想和你說一些事情,這件事恐怕與你,與連家皆牽扯甚大。”
連策的目光在燈下朝她望過來,幽深難測:“你說,我聽着。”
雲浸:“前段時間在網絡上有人散布我的不實消息污蔑我,那期間有人寄了一份‘遺物’給我。你猜遺物是誰的?”
連策轉了轉手中的紙杯:“你母親。”
雲浸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嗯。你怎麼那麼快猜出?”
連策:“剛才那張照片上的女人,與你勉強算得上有半分像。”
雲浸:“……哦。”
連策:“繼續。”
雲浸沒空分心思去調侃連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領導會議常用腔調,她絞了絞手,覺得确實又有點冷。
連策将帶着溫熱的杯子塞到她手中。
他望着雲浸睫毛微顫的雙眼,神色認真:“如果這件事讓你感到為難,你可以不告訴我,你不需要什麼都考慮周全,那樣會很累,我希望你能夠活得輕松點。”
連策輕輕地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繼續說:“而且很多事情,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遵從你自己的心意很難得,沒有人會怪你,也沒有能怪你。”
是很縱容的語氣。
雲浸愣了一下,微張着唇,但卻有些說不出口了,随即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那份遺物裡是我母親的日記本,上面的内容,”雲浸低下頭,讓連策看不清她的臉,“是我母親對你母親的妒忌,以及對你父親病态的窺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