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策:開門。】
原來那不僅是心跳聲,也是一陣規律的敲門聲。
彼時雲浸正有些愣怔地垂眸看着消息框,突如其來的信息令雲浸的思緒有片刻的凝滞,一如連策離開時那晚,消息簡潔卻強勢,卻來給她綿延漫長的複雜思緒,此時她不得不承認,那種情緒名為思念。
分别與重逢,此刻因為人的念想而得到完美閉合。
雲浸打開了堅硬的大門,寒風卷着男人含笑的嗓音,朝她靈魂灌入。
“愣着幹什麼,不認識我了?”
蟄伏于黑夜中的思念得以解開枷鎖,靈魂瞬間被填滿的感覺原是這樣的,有些失真,有些令人措手不及,因此雲浸想确認,“連策?”
對方懂她的莫名其妙,也知她心裡所懼怕的那層微妙的情緒。
“是我,我在。”在她未完全反應過來之時,他将她牢牢抱緊。
懷中人有着溫熱的柔軟的觸感。
她是真實的。
他此刻無比清晰地認識到。
那些天日日夜夜的思念得到了回應。
那陣迫不及待的寒風吹亂了雲浸的頭發,有幾縷發絲落在她的眼睫上,酥酥癢癢的觸感。
她伸出手,回抱住男人。
熟悉的木質香控制着她,帶着灼熱和雪意,一同催化成令人心驚的宿命感。
他真的在自己的身邊。
“怎麼這麼急呀?看你喘的。”
“電梯壞了。”
“嗯?那你……是從消防樓道上來的?”
19層,他就走上來了?
雲浸也曾遇到過電梯故障,她還記得那時她是從樓梯走下去的,走了沒一半她就累得半死了。而下樓又比上樓輕松,很難想象這人上樓該是何等地痛苦。
她已經開始皺眉了。
“嗯,急着來見你。”他回應了她第一句前一個問。
耳邊的喘息聲禁锢着她的耳朵,這句話也要來戲弄一下她。
起伏的胸膛同樣貼着她,這個懷抱是如此有力而鮮活,而耳旁的喘息聲又清晰灼熱,連着帶動她整個軀體由涼變暖。
她聽見她的聲音和他的呼吸聲明争暗鬥,有些慌不擇路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話落,對方的呼吸很明顯地頓了一瞬,接着連策把嘴唇更偏地移到雲浸的耳朵旁,她甚至能感受到連策那柔軟的嘴唇給予她若有似無的挑逗。
她覺得男人似乎是想要吻她,但卻不給她一個痛快,隻用這種影影綽綽的手段,意圖攪亂雲浸本就慌亂的心。
霧裡看花似的,雲浸的腦海忽然捕捉到一個詞“耳鬓厮磨”。
耳鬓厮磨。
真貼切啊,她暈乎乎地想。
男人伸出一隻手揉了揉她的耳垂,最後用食指輕輕一點,像法官判下的一錘定音的懸案。
“我想你了,雲浸。”
雲浸眉間一怔,陡然紅了雙眼。
“雲浸,你呢?”直達大腦皮層的滿足感又倏地竄回滾燙的心髒,連策放棄了“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的信條,隻是固執而堅定地抓住眼前的人。
他不想再等下去,他隻知道,他迫切地想更深入地參與到雲浸的生命中。連策往日的遊刃有餘在此刻失效了,他的心陷入了塵世中癡男怨女所糾結的命題——“愛與不愛?”
他怕雲浸的答案非他所願,隻要一想到這個結果,他的内心便控制不住滋生出深埋已久的陰暗因子。
雲浸有片刻的心驚,緊接着是無邊的柔軟與不可言狀的愉悅。
她的心跳亂了七分,還有三分在眷戀這個熟悉的懷抱,如魚缸裡被嬌養的遊魚,暈乎乎地吐着泡泡。
擱在她頭頂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頭發,嗓音寒冽,“說話。”
雲浸閉着眼,感受到腦子裡興奮作亂的慌惶,就像被泡到烈酒裡醺醺的,她對上連策的眼神,“不準你問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此刻連策就像個好學的學生,步步緊逼,“什麼意思?那是想,還是不想?也不準你模棱兩可,阿浸。”
一聲“阿浸”瞬間擊破了雲浸故作鎮定和猶豫不決的心門。
彼此都知曉,“阿浸”既是打破暧昧界限的親昵稱呼,又是求人憐惜的親密手段。
連策永遠能摸清她的心,用的手段頃刻間便能擊碎她的遲滞。
但他為什麼現在卻摸不清呢?
但沒關系,她不會吝啬回複。
心潮湧動之際,她暈乎乎道:“……想的。”
“嗯?沒聽清。”
真是惡劣的家夥。
雲浸稍微動了動腦袋,踮起腳将小臉送到連策的右耳旁,吐着灼熱的氣息,認真地回答:“連策,我想你。”
卻終究是沒敢學這人剛剛磨她耳朵的行徑。
隻敢道出七分帶着濃重思念的情話,其餘三分消散在寒風黑夜裡,讓這朝天萬物都來感受她内心的律動。
連策的氣息瞬間沉了下去。
擁抱的力度猝然加大,似裹挾着隐隐的顫抖,她被連策勒得生疼。
但也得承認,她同樣對這種感覺上瘾。
兩人的身體不舍得分開半分,同步劇烈跳動的心髒将彼此的靈魂牢牢捆綁,困囿于不安的靈魂被強勢闖入的靈魂帶回了這充滿意外的人間。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雲浸恍然覺得自己臉上的熱氣被時間吸走,也久到連策感知到自己攜帶而來的滿腔雪意被身下柔軟之人拂卻、捂暖。
但他沒舍得放開她。
她同樣沒舍得推開他。
“雲浸,我從來沒有哪一刻質疑過我的耐心。但這幾分算不上磊落的耐心遇上了你,隻能自覺逃走。”連策的嘴唇蹭到她耳邊,輕聲笑了一下,雲浸的心髒倏地跳動,如沉舟落水之人,而懷中人就是她的浮木。
她聽到連策繼續說:“大概這僅剩的幾分耐心,也察覺到了主人的意志,想将占用的空間讓位給我的另一份情感吧。”
僅剩的幾分耐心,終究是抵不過心動燎原之勢。世間情意,不外如是。
這是……什麼意思?
雲浸黑而卷翹的睫毛眨啊眨,顫意止不住地同步與心髒相連。
不安分的、怦怦的心跳吵到她了。
連策輕輕放開雲浸,漆黑流動的瞳孔泛着層層鎏金似的亮光,她被這方小小的漩渦所吸引,竟然不舍得将目光移開,哪怕半寸。
“雲浸,我對你動了心。”
連策的雙腳又朝她走進了半步,他俯身低頭,眉目虔誠認真。
這個距離剛好讓兩人的鼻尖相對着,她屏着呼吸,心髒被不知名的手提起捏緊。
——“雲浸,我喜歡你。”
說完,連策歪了歪頭,他的鼻尖與雲浸的鼻尖錯開,落在一旁,雲浸的目光中正上演着一場放慢了倍速的默劇,她看到連策緩緩靠近,吻上了她的唇,似乎是半秒之後,抑或是一兩秒後還是更久?雲浸已經分不清了,她隻能感到連策伸出舌頭,舔了她一下。
溫熱的,柔軟的。
帶着一點很快被風幹的潮意。
“我喜歡你,阿浸。”說完,他繼續吻下去,力度由輕到重,這次是真正的“耳鬓厮磨”。
放慢倍速的默劇忽然帶着能将人耳膜振破的遲滞回聲,一聲接着一聲的“喜歡”如鋪天蓋地的黃沙微塵朝她席卷而來,将她的靈魂禁锢在這方名為“喜歡”所築起的獨人音館中,承受住她的不安與困頓,她的一切行動機制都被剝奪,唯有靈魂産生的顫栗告訴她,她在被人捧緊,她在被人喜歡。
“雲浸,告訴我你的答案。”連策的嘴唇從她的唇上移開,一路緊貼着她的臉頰蹭到她的耳旁,在她耳垂的位置止步,吐着溫熱的氣息。
“讨厭我這麼對你嗎?會不會覺得我沒分寸?”
先斬後奏的雪夜暴徒,似一個哄騙人交出自己的寶藏的深淵魔鬼。
心髒驟然塌陷了一小塊,鼓噪的心跳聲先于主人一步叛逃,似乎在催促主人做出表态,于是雲浸低垂着眉目,卻又顫了下睫毛。
身體上的寒得到了短暫有效的庇護,心裡的寒卻漫長得仿佛是數不盡的塵埃,它是一顆不知道何時會被引爆的炸彈,而點開燃線的那點火星,在她的手裡。
雲浸不作聲,連策的心始終懸着。
他覺得過了許久,聽到了雲浸很輕地“嗯”了聲。
還在一下又一下磨蹭着她耳垂的人,聞聲驟然停下了嘴中的小動作,當連策的心重重提起的時候,就見雲浸雙手回抱住他,柔軟的唇很輕地貼上連策的耳骨,然後他聽到雲浸低聲道:“不讨厭,不會。”
連策的心又被重重墜下。
此刻他無比清晰意識到這不是他徒勞的一場相思。
他的雙眼眯了眯。
正當雲浸想擡起手揉一揉比沸騰的熱水升騰起的水蒸氣還滾燙的耳垂時,她便感到那方泛着酥麻的耳垂被溫熱的口腔含着了。
雲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