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境當日,薛成瑾又一不小心起晚了半個時辰。
極為反常的是——
一向作息規律、克己守時的謝昀川竟也同他一般,将近楓會開始時方才踩點入場。
少年睑下隐現兩片極淡的青黑,似是昨夜沒有睡好,抿着薄唇未松。
素來出行隻背一劍的人,竟然一改從前簡潔利落的行事風格,此番背上不止有劍,還憑空多出隻塞得鼓鼓囊囊的乾坤背囊。
看那外繡的法紋便知此等規格的置物靈器實不常見,足能納半間屋舍有餘。
也不清楚到底是裝了多少物什,才讓這隻上品乾坤囊鼓漲到近乎滿載,背着它穿梭在人群中間少不了要對旁人相歉。
不知第多少聲“借過”後,謝昀川終于從弟子隊列中側身擠出,背着劍和囊往最後一支驗牌隊伍中打量。
隊末正展扇遮陽的詹月衣見之一怔,不由偏頭朝身後排隊的薛成瑾道:“謝兄這是……?”
“哦,去做了些出行必要的準備而已。”薛成瑾踮起腳朝人招手,喊他:“謝昀川,這兒!”
黑衣少年聞聲轉頭,目光落定,向兩人在處走來。
“東西都帶好了?”薛成瑾偏頭往他背後的乾坤背囊看去,頗有點不放心地嘟囔道:“……那件冰蠶天絲甲你裝進乾坤囊沒?”
“帶了。”謝昀川道。
“那九轉回春丹和太素祛毒丸呢?”薛成瑾又問。
“有。”謝昀川眼也不眨地答。
薛成瑾再度開口:“那——”
“按照你昨夜給的清單,都帶了。”
謝昀川垂眼看他,睑下青色更顯,話裡都帶些睡眠不足的暗啞:“我一件件核對過。”
“所以,這隻玄紋乾坤囊裡,都是兩位要帶進彤雲天的法器和靈藥?”詹月衣在旁聽了半晌,這才琢磨出有關這隻背囊的事來。
“是啊是啊。”薛成瑾說着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梳洗不去的倦意在眼角沁出點濕,被他懶洋洋地伸手揩去。
“……我可是專門讓汐桃把院内庫房的庫簿拿來,一件一件對照《法器大全》選出來的。攻、防、住、行兼而有之,樣樣都是精品,費了我不少功夫呢。”
隻不過從偌大庫房裡對照清單把東西都找出來是謝昀川的事。
唔,他和謝昀川辛苦得一半一半吧!
總之最後也是跟在他身邊貼身護衛,法寶帶得多,他們兩個都能受益。
“謝師弟!”
人群中忽而又擠出一人,喊聲的源頭竟是容沛。他快步走來,眉梢間頗有些松快的欣喜:“終于找到你了。”
容沛朝幾人拱手見禮,繼而解釋來意:“謝師弟,那日擂台比武過後,因你力竭昏迷,我一直不曾找到機會把東西給你。”
他從前襟取出一隻白玉小瓶,不好意思道:“同門間比武本該點到為止,台上那一劍,是我誤傷了你。這是我用半年行績點換來的一顆生肌聚靈丹,雖隻是下品,不如上品那般珍貴能立刻見效,但也能讓你的傷勢好得快些。”
謝昀川方要開口,隻覺後背一沉,有隻手扒拉住他背的乾坤囊往裡掏東西。
薛成瑾翻出隻差不多的白玉瓶,攤開手道:“師兄,你說這個嘛?”
與他手中同樣材質的藥瓶,容量卻足有半個拳頭大小,聽其晃蕩之聲,便能感覺出份量近滿。
瓶身上貼着張價格不菲的金紋紙,墨字如狗啃般潦草寫道:生肌聚靈丹。
一看瓶口封紋,還真是上品不假。
容沛拿着藥瓶的手不由滞在半空。這下給人也不是,收回也不妥。
……哪裡想得到謝師弟非但背囊裡有生肌丹,還整整一大瓶都是上等品質!
謝師弟原來竟有如此底蘊!
他這顆下品丹頓時頗顯寒酸。
容沛略為尴尬地輕咳了聲,默默将手放下。半落的袍袖好似羞謹般将玉瓶遮去一角。
“師兄,你若是還因為那一劍而心有歉疚,不如……”
薛成瑾眨了眨眼,目光往身旁的人身上一落,豁然開朗道:“不如你幫他把欠藥園的醫藥費結了吧!反正謝師兄吃過藥以後傷也将近好全,就不必再浪費你的這顆丹藥了。”
畢竟謝昀川的這筆債還記在莊上。
比起靈丹妙藥,隻怕他自己都更關心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還清的百萬負債,而非肩上遲早好全的劍傷。
容沛一怔,當即點頭應下:“好,如此也好。我稍後便去藥園一趟。”
那顆品質惜落下風的生肌聚靈丹被他收回前襟,連帶玉瓶稍沉的份量,也是讓人安心了些。
“不過容師兄,那邊的隊伍為何都擠在一處呀,你來時可清楚那邊的情況?”薛成瑾指向東面那行楓樹下,許多弟子圍作數團攢動,久久未散開。
分明已近秘境開放之時,卻不急于排隊等候驗靈,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