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男人從口袋裡摸出個小盒子，放在他掌心：“别總買便利店的速溶，你永遠不用為此委曲求全。”

鹿呦不懂霍朝淵的這句話到底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他喜歡他這件事難道是在委曲求全嗎？

為什麼所有人都能喜歡霍朝淵？

所有人都能輕松的、沒有任何顧慮的對霍朝淵說出那句簡單的我喜歡你？

打開盒子的瞬間，咖啡豆的香氣混着雪松味撲面而來。

鹿呦認出這是他上周在商場偷瞄過的手工烘焙豆，包裝上貼着便利貼：“中度烘焙，适合熬夜。”

字迹力透紙背，最後那個句号洇成小團墨漬，和他藏在硬盤裡的那句“我喜歡你”一樣，都帶着用力過猛的痕迹。

暴風雪在窗外肆虐，應急燈忽明忽暗。

鹿呦看着霍朝淵轉身整理投影設備，西裝後擺在燈光下晃出溫柔的弧度。

他忽然想起視頻裡九歲的男孩說：“這才是自由落體。”

而如今的自己，正像顆脫離軌道的衛星，明知會被恒星的引力撕碎，卻仍止不住地靠近。

将咖啡豆收進抽屜時，鹿呦觸到了袖扣盒的邊緣。

金屬盒上凝着他掌心的溫度，而霍朝淵的背影已走到玻璃門前。

雪光透過他的輪廓，在地闆上投下細長的影子，與鹿呦的影子交疊又分離，像極了他們之間永遠差着的那個春天的距離。

鹿呦看着霍朝淵即将按上把手。

他紅着眼睛，被黑暗遮擋，隻有聲音哽咽的說，“路上小心。”

霍朝淵出門前回頭，目光掃過牆上的投影。

定格畫面裡，四歲的鹿呦正攥着九歲男孩的袖扣往嘴裡塞，兩人都笑得天真爛漫。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揚，擡手替他關掉放在旁邊的投影儀。

黑暗中隻剩下應急燈的藍光，折射出鹿呦眼底，映着鹿呦掌心未送出的袖扣，和咖啡杯底漸漸幹涸的、未說出口的告白。

很快，鹿呦本科畢業。

禮堂吊扇攪動着畢業典禮的熱浪，鹿呦的學士服内襯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摸到口袋裡的硬物，是霍朝淵今早塞給他的禮盒，金邊鋼筆在掌心壓出淺痕。

筆帽上的激光刻字在陽光下閃爍，“37.48°N, 122.15°W”

——那是斯坦福大學的坐标，也是他高三那年在圖書館草稿紙上偷偷寫過的數字，當時被霍朝淵誤以為是數學題，用紅筆批注“坐标系選擇有誤”。

人群開始散去，鹿呦獨自留在禮堂。

當最後一片掌聲的回音消失在穹頂，他顫抖着擰開鋼筆帽，卻見筆芯裡卷着張泛黃的紙。

展開的瞬間，十三歲那年算錯的傅裡葉變換公式躍入眼簾，紅筆圈注的地方寫着：“相位差Δφ=π/2，振幅A=你的笑容頻率”。

頁腳的新解墨迹還未完全幹透：「誤差值恰等于思念的波長——緻永遠追光的你」。

夕陽從禮堂彩窗斜射進來，在“追光”二字上灑下金斑。

鹿呦想起霍朝淵總說他像小太陽，卻不知道自己的光始終追着對方的影子跑。

此刻鋼筆尖的反光裡，十七歲的自己眼裡依舊有着些許怯懦，卻多了份破繭的勇氣。

霍朝淵的腳步聲從長廊傳來時，鹿呦迅速把紙折成紙船，放進禮堂角落的許願池。

水面晃碎他的倒影，與男人西裝上的光斑交疊。

“在看什麼？”霍朝淵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隻見紙船正漂向池底的星光貼紙，那是往屆學生留下的願望。

鹿呦搖頭，指尖撫過鋼筆刻痕，忽然輕聲說：“在算，從這裡到斯坦福的距離，夠不夠放下一個秘密。”

男人聞言輕笑，擡手替他拂去肩頭的學士帽絨毛：“距離不是問題，重要的是......”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許願池裡的紙船，“是否有人願意為你解這道題。”

鹿呦擡頭，撞見霍朝淵眼底一閃而過的溫柔，像極了那年暴雨夜傘骨上的雨珠，明明滅滅，終究還是墜進了塵埃。

他忽然明白，有些心事或許永遠不會說破，但那些藏在輔助線裡的喜歡，那些折進櫻花信箋的秘密，早已在時光的方程裡，悄悄寫下了屬于他們的解。

蟬鳴依舊聒噪，隻是十七歲的鹿呦不懂得，暗戀就像未完成的幾何題，或許永遠沒有标準答案，但在追逐光的過程中，自己早已成為了别人眼中的星光。

而霍朝淵袖口的雪松香，鋼筆尖的紅墨水，終将随着歲月的河流，流向各自的海洋。

隻是此刻，在這盛滿夕陽的禮堂裡，他仍能聽見十七歲的心跳，在胸腔裡，輕輕喊出那個不敢說出口的名字。

從這晚之後，16歲跳級入頂尖大學，19歲發表13篇頂刊論文（9篇緻謝鹿呦），20歲赴斯坦福攻讀醫學博士，24歲歸國掌權的霍朝淵在這一年選擇回到國内。

而一直追逐他腳步的鹿呦17歲本科畢業轉攻神經科學，19歲碩士畢業，參與“記憶定向清除”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