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适新是一個不被承認的精神病人。
因為黃金王朝的皇後不能是精神病,所以儲适新不是精神病,盡管他的行為和思想有很多異常,盡管所有人都覺得他有病。
但凄辭暮覺得他沒生病。
他以前是平面國的研究員,專門研究黃金能源與超弦理論。按理來說,研究員這仨字和皇後不沾邊,沒人知道儲适新和尊貴的女皇冕下是怎麼認識的,甚至有傳言說兩人很早就認識了,女皇總是偷偷去平面國和他私會。
平面國是個神奇的維度,智慧生命從名為“地球”的入口經曆降維後才能進入平面國,任何生命在該維度的表現形式都是二維幾何圖形。所以說人們造謠時的想象力可以達到巅峰,他們竟能想象三角形和圓形在平面上偷偷摸摸談戀愛……
與之配套的說法是凄毓曉的父親是儲适新的替身,連清晰的時間線都編出來了:
女皇愛上儲适新但求而不得——平面國私會情人慘遭冷落——見到曉曉父親發現宛宛類卿——娶曉曉父親想讓儲适新吃醋——儲适新冷情冷性連醋都不吃——女皇一怒之下強取豪奪。
凄辭暮甚至在某綠色網站偷偷看過他們三個的換頭言情小說《替身重生:三角形霸總的金絲雀小圓形嬌夫》,該小說嚴格遵守網站紅線,從未發表過有關脖子以下的内容——三角形和圓形根本沒有脖子,更沒有脖子以下。小說寫得有鼻子有眼,如果凄辭暮不是霸道女皇和金絲雀研究員的親生女兒,她可能就信了。
反正女皇就是喜歡儲适新,喜歡到不顧他的意願将他從平面國帶回黃金城,喜歡到建了一座黃金宮給他當研究所,并将他變相軟禁在研究所中,不過他本人也不是很想離開,儲适新是這麼說的:
“給建實驗樓,還給批專項基金,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能給她磕一個嗎?”
凄辭暮感覺不對,她嚴肅糾正:“父親,她是您的妻子,不是您的父母。如果她是您的父母,那我是她的什麼呢?”
儲适新不高興:“首先,我不是你父親,我是你導兒;其次,即使我真是你父親,我們也可以各論各的兩不耽誤,你叫她母皇,我叫她再生父母;最後,過年磕頭時你不能搶我前面嗷,我得沖上去先磕仨響的,好讓她給我報銷新器材。”
不愧是平面國的高級研究員,說瘋言瘋語時都有理有據,邏輯嚴密,條理清晰。凄辭暮還想說些什麼,侍立在一旁的丹瑪斯投來慈愛的、鼓勵的、同情的目光,翻譯過來就是:你讓讓他吧,他是精神病。
于是凄辭暮隻得把尚未出口的話咽下去,變得和她母皇一樣沉默。
凄辭暮沉默地獨自走下載具,擡頭望向黃金宮,這是一座完全由黃金做成的密封型建築,連空氣都需要經過低密度黃金的過濾,人進去更需要消毒,所以儲适新不喜歡外人進來——他的學生小暮不算外人。
黃金宮唯一的出入口是一扇保密級别氣密門,門外連接一座隔離倉,隔離倉的氣密門又連接一座隔離倉,倉外還有一座隔離倉。
想進黃金宮必須經過三層隔離倉,凄辭暮邁入第一層隔離倉,先按照AI的指令穿上防護服。
“為什麼要穿防護服?”凄辭暮邊穿邊問,“以前不穿的。”
儲适新的聲音從氣密門的屏幕中傳來:“老吸血鬼跟你媽告狀,說我往你身上噴消毒液,把你噴爆皮了。”
“丹瑪斯也是好意,不過你别當着他的面叫吸血鬼,他比較小心眼……”
“不叫吸血鬼叫什麼?血液成分跨介質交換先驅者?夜行性血紅蛋白研究專家?血液中二價鐵離子重度依賴症患者?”
“你還是叫他吸血鬼吧,當面記得叫血族。”凄辭暮穿上防護服,消毒液從四周噴射出來。
高濃度消毒液足足噴了十分鐘才結束,凄辭暮推開銀色的氣密門,進入第二間隔離倉。
“嗤嗤嗤——”
真空泵的閥門自動打開,倉内開始抽取空氣。
凄辭暮立刻将自己的體表黃金化,但還是晚了一步,耳朵的鼓膜像被狠狠打了一拳,肺中的空氣迅速膨脹,脹得肋骨發疼,她抱怨:“不能提前和我說一聲嗎?”
“下次一定。”儲适新說,“但我得批評你,你都來研究所這麼多次了,怎麼還不熟悉流程?說明你的心思就沒放在研究——”
後面的聲音被攔腰截斷,真空泵達到臨界點,來自外界的空氣全被抽幹淨,隔離倉變成真空狀态,真空内無法傳播聲音。
緊接着,經低密度黃金過濾的潔淨空氣被輸送進來,等防護服内外壓強一緻,凄辭暮才敢解除體表的黃金化,推開下一道氣密門。
門内空間小到僅供一人站立,黑暗的隔離倉内,某種生物般的粘稠質感沿着防護服攀爬,納米級拟态黃金慢慢爬滿整件防護服,填充防護服和狹窄倉室的剩餘空間。
拟态黃金迅速加熱,變成岩漿般的紅色,随後被液氮冷卻,慢吞吞從防護服上爬下去。凄辭暮終于能推開最後一扇氣密門,進入黃金宮。
她忍不住問:“到底為什麼要誇張地消毒?”
“因為我有潔癖。”儲适新理直氣壯地回答,連頭都懶得擡。
這個問題她問過無數次,每次都得到同樣的答案。所有想進黃金宮的人都必須經過三層隔離倉的消毒,連儲适新自己都不例外,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例外。所以他進來後沒出去過,黃金宮内也隻有他一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