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以南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伊野雲。
對方似乎也沒料到會在這裡碰上她,兩個人隔着一段距離同時止住了腳步,估摸腦子裡都在想着對方出現在這裡的意義。
伊野雲的眼睛裡帶着探究,單以南則更多的是迷茫。
曾宇達不是讓她過來商量簽訂演員合同的事嗎?
雖然選得地址很微妙,在酒店,但曾宇達隻是聲稱最近事務繁雜太累了,商量簽個合同而已,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不想折騰再找地方。
她想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應該不至于會發現一些違法犯罪的事,就壯着膽子來了。
但伊野雲會出現在這裡,是真的讓她不太懂了。
伊野雲更不懂單以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她真的不明白見面選在這種鬼地方的潛藏意思?
或許她懂,隻是伊野雲對她抱有的單方面看法,讓她覺得眼前的女孩兒不該是一個為了所謂的名利什麼都豁得出去的人。
可她又見過太多豁得出去,願意豁出去的女孩兒了,她們統一都年輕漂亮,覺得這是一條開滿鮮花專為她們開放的通途大道。
她們隻是需要略微犧牲點什麼。
這麼想,單以南會出現在這裡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了。
伊野雲走近她,難得主動對一個人開尊口,“為了一部電影何至于?”
單以南眨着眼睛,有些不懂她這話的意思,“什麼何至于?”
伊野雲翻了個白眼,皺了皺眉,“你真不明白?簽什麼合同來酒店裡簽?”
單以南一愣,她垂在身側的手開始無意識摳着褲縫,“我……曾導不是說他因為太累,所以……所以……”
她說着說着臉上的表情開始緊張無措起來,太牽強了,哪怕她心裡一開始就知道這理由很牽強,可她還是站在這裡了。
伊野雲嗤笑了一聲,偏她是個心直口快的,直接笑嘲問:“你幾歲了?”
“這種鬼話你也信?”她張口又是一針,将單以南心底的僥幸紮個對穿。
“我就明擺着告訴你,曾宇達就不是個好東西,拍電影的能力是不錯,可做人就不是個人。”伊野雲眯着眼睛審視着單以南,像是透過她,審視她之前及她之後無數個她。
最終,隻低低歎了口氣,“算了,說什麼都沒用,人生要真該自己走得彎路一步都少不了。”
伊野雲越過她往前走,擡起手無所謂地揮了揮,“說不定你犧牲點什麼,還真能把這彎路走直了。”
葡萄架上的葡萄到底是酸是甜,别人說了不算,夠犟的人總會心存疑慮摘下來嘗一嘗。
她敲響了那扇門,卻似乎自己不知不覺間打開了另一扇門。
後來她才知道,那扇門叫底線。
曾宇達讓她敲響的從來都是自己的底線。
眼前的門開後,曾宇達先看了一眼單以南,又探頭出來看了一眼走廊,随後才讓開門。
單以南沒動,雙手放在身前反複扣着手提包的袋子,曾宇達注意到她的舉動,短黑的眉毛動了動,“你見過伊野雲了?”
“見過了。”單以南直接問:“她過來是?”
“和你一樣。”曾宇達直接不理門外的她,裹了裹自己身上的睡袍,走到酒店碩大的落地窗前“刷”的一下拉開了窗簾。
屋子裡透進明亮的陽光,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驅趕走了這屋裡一些陰鸷見不得光的東西。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站在門外和我說話?”曾宇達瞥了一眼門外纖瘦的人影,端起茶幾上的咖啡啜了一口。
單以南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我就來拿個合同。”
“那你倒是進來拿啊。”曾宇達下巴指了指茶幾上的一疊A4紙,有些無語地咧嘴笑,“難道還要我給你送過去?”
單以南抿唇皺眉,曾宇達已經坐了下來,無所謂地刷起了手機。
剛剛伊野雲的處境又是怎樣的?單以南在想。
“人有些時候會太高估自己的價值,整天提着顆心防這防那,我請個大明星進來拿合同都沒這麼難,單小姐的腳步果然矜貴。”曾宇達語調陰陽怪氣,字字含着奚落。
單以南屏了屏呼吸,還是擡腳邁進了房間。
聽到腳步聲,曾宇達被咖啡杯遮掩的嘴角咧開一抹弧度,單以南在他對面站定。
“坐吧,看看合同的内容。”曾宇達放下咖啡杯,裝模作樣開始拿起旁邊的一本雜志看,可眼珠子都快挂在對面人的身上了。
單以南頂着這道目光,手心都是汗地打開合同,強迫自己鎮定從容地去看合同裡的内容。
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她松了口氣,拿起旁邊的筆簽上自己的名字,又轉遞給了曾宇達。
曾宇達隻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滿不在意地又翻了一頁雜志,雜志裡的插圖是熱辣性感的歐美女郎,可他滿心滿眼都是安安靜靜坐在對面的清純俏佳人。
她就像一疊大魚大肉後清爽的黃瓜,似乎清香爽脆無比。
單以南等了一會兒,看看手機,又看看落地窗外的城市,看對面高聳雄偉的電視塔。
她看得入迷,入迷到對面的人不耐煩地合上了雜志“啪”的一聲扔在了茶幾上。
她愣愣地回神,有些不解地看向曾宇達,直到看到他什麼都沒簽地伸手合上了合同。
“我剛剛說得你沒聽明白嗎?”曾宇達莫名其妙問。
單以南沒理解什麼意思,輕聲問:“什麼?”
“單以南你是真純還是真蠢?”他特意咬重“蠢”字的發音,一臉戲谑地打量起單以南的表情,“我說這份合同,伊野雲也拿走了一份。”
“我知道。”單以南表情平靜,清亮的眸平和地對上曾宇達色氣難掩的雙眼,“您一步步誘導我,想要達到的又是什麼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