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為他現在還隻是個小朋友。

傍晚時候，雨還是沒有停。王安石自己在書房看書。他這會絕不願去跟家人争執，很多時候他不知道妻子到底為什麼生氣，例如他在外奔波半個月之後，回家隻想躺床上睡一覺，而當妻子發現他就這麼躺下之後，她臉上的表情，就好像丈夫剛剛犯了什麼連大理寺都要顫抖的重罪。

想不明白，那就看書。哪怕是荀子也有不對之處，細細品讀，抽絲剝繭，将道理講清楚，讓更多人分清道理，那是最好的。

他聽到有人敲門，一個小腦袋探了進來。

王安石：“進來。”

王雱一跳一跳地進屋。他左腳不敢着地，動作未免滑稽。他用手帕包了幾個圓圓的東西。

“娘親那邊，我也會去哄一哄，不用太在意。”這小孩現在絲毫看不出哭過，神色自然。“您要不要吃柿子？非常好吃。”

“我這會….”

“我給您剝開了。”

王安石：“……我吃。”

他一邊吃柿子一邊想，自己在這個年齡時似乎沒有如此機靈且敏感。也許他應該效仿先公，帶兒子多在外面奔走。小孩兒多累一累就不會胡思亂想。

“你扭到了腳，這幾天就在家好好休養。”王安石道，“過段時間我回來，依然會考校你的功課。”

“知道了。”小孩兒的眼睛澄澈且亮。他說道，“我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

————

鬼魂睜開了眼睛。

他不像在世者一樣需要睡眠，因此很長時間不曾體會過夢境了。這次竟然會睡着，說明這段時間，自己的力量消耗比預期要多。

他看向床上，發現父親的轉世者還躺在那兒，并沒有什麼動靜，于是他讓自己身形具現化，走了過去。

當走到近處，他發現對方并沒有維持一個昏睡的狀态，眼睛是半睜着的，然而眼神有些茫然，嘴唇幹裂，呼吸短而急促。

他心中一動，伸手摸了摸，果然滾燙。

這就不得不再消耗些力量讓他恢複。他現在的力量來自于這個人，當這個人生命力衰退，他作為鬼魂的能力就會跟着受影響。治療對方的手段其實是調用對方自身的身體機能，像是房子着火，就用房子裡存的水去滅火，而這水終究會有用完的一天。

“你最好能調整一下心态。”鬼魂道，“你的精神如果太排斥我的進入，你身體會變得更敏感。考慮到我們有契約在先，這隻會讓你自己承受更多負擔。”

轉生者閉上了眼。他的精神如果是有形的，此時應該也是個鋒利的形狀。退燒讓他覺得身體輕松了些，但疲倦感更甚昨日。

這是個很被動的局面。不知道能否找到一個破局之舉。

他重新睜開眼，對鬼魂道：“我認為……可以在契約上追加一些内容。”

鬼魂微微挑起眉。對方聲音喑啞，但意思已經傳達了過來。“但說無妨。”

“我會試着不抗拒你進入。”新荊道，“但你進來之後，要讓我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