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降下了細雨，雨滴降落在地上，便騰起一縷煙。新荊定睛一看，發現雨水滴落在草上，草葉便燒出一個洞；落在那些手臂上，手臂便向下腐蝕。

鬼魂用魂力撐起一把傘，将新荊從泥濘中拽了出來。幾隻手抓着他的腿被一塊拽了上來，離開地面之後便又枯萎幹癟飄落下去。

“下山吧。”鬼魂道，“我冒犯了金陵。這兒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較新荊更高一些，在後面撐着傘，推着轉世者往前走。雨越下越大，煙霧四起，幾乎能聽到嘶嘶的響聲。新荊道：“你費了這麼多功夫上山來，這時候又決定下山，是已經找到你想找的東西了？”

“沒有。”鬼魂在他身後緩緩道，“就是因為什麼也沒能找到，所以終究會感到一些孤獨。”

新荊整了一會，忍不住道：“剛見面的時候你說你叫硯澤，這恐怕不是你真名。你到底叫什麼？”

大雨滂沱而下，新荊想回頭時，被鬼魂向前用力一推，還是替他擋了雨。

“你想了解我？”鬼魂的身形已經腐蝕殆盡，他輕笑一聲，“我偏不告訴你。”

新荊被這猛地一推，整個人都不由得向前栽倒。他耳畔的雨聲驟然停歇，血月的輝光變成了銀色。他被從神隐中推了出來，突然出現在了鐘山下的公園石橋上。

那些延遲的酸痛如同潮水般回到了這具身體上。新荊晃了晃，直接摔在地上。有路人驚叫了起來，另有人喊道：“昏過去了！快叫救護車！——”

……

領導今日也是照常加班。他的好下屬失蹤兩周，再聯系上時，竟然已經在另一個省市住了院。如今好不容易回城，他沒時間去看看，安排科裡其他年輕人去接站。

正想這事，好下屬已經打了電話進來。

“見着面了？”領導問道，“讓小張安排個飯店。回頭我想法給你報銷。”

“不了不了。”下屬道，“我胳膊上還打着石膏，這多不好意思。”

“怎麼還骨折了？”領導詫異道，“你不是說你遇到的就是個詐騙？怎麼還整出了人身傷害了？”

“一言難盡。”下屬遲疑道，“我自我防範意識不強，回頭跟您寫檢讨。”

小張看着新荊跟他們領導打電話，還覺得挺好笑。“詐騙啊。報案了沒？”

新荊悶聲道：“叫什麼名都不知道，怎麼報案。”

小張哦了一聲。“騙财還是騙色？”

新荊：“是個男的。”

小張：“好，那是騙财。不用找老章報銷了，今天我請你吃頓燒烤，就當破财消災了！”

“改天再說。”新荊心不在焉，“我得先回家看看。”

他從高鐵站回到小區裡，上了樓，開了鎖，推開房門，自己租住的這老舊房屋還是那副模樣，隔了這麼幾天，房屋裡落了一層灰塵。

他找到客廳的桌子，硯台還在那。

“出來！”新荊大聲道，“不要再耍我了。”

他先是站着，不一會就覺得腿疼，隻能坐在沙發上。他說道：“我還有很多事要問你，你怎麼能就這麼消失？快出來吧。”

他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什麼，于是伸手拿起那硯台。

他沒想到的是，硯台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四分五裂，甫一拿起，碎片便絮絮而墜，如同一捧砂礫從指縫下落，激起了滿地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