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婪原本還擔心鶴厲會吓到雪孩,沒想到雪孩隻是眨巴眨巴眼睛,循着聲源望去,問道:“你是那個很漂亮很漂亮的長發哥哥?”
鶴厲有點開心:“昂~”
柏婪不太開心:大家審美倒是該死地一緻呢。
雪孩像是有些不理解鶴厲的問題,但還是盡力回答道:“我們不是什麼鬼怪,我們是黃昏國度的公民。至于……當然是因為大家都很害怕人類啊,人類本身也很恐怖——他們會用烈火炙燒女巫的身體,會用彎刀剝下海妖的皮,還總想着要奴役魔鬼的靈魂。别說我們了,他們甚至會用斧頭砍下同類的腦袋,然後挂成一串,挂得高高得,風一吹,叮鈴叮鈴地響……”
柏婪被她的描述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打斷問道:“誰告訴你的這些?”
“大家都是這樣說的呀,不過……除了在廣告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的人類,好像……也沒有那麼吓人。”
鶴厲:“那你在廣告裡為什麼不怕?”
雪孩不解:“因為我又不會在廣告裡死掉啊,而且廣告裡的人類都弱小又愚蠢,和傳說裡那些又不一樣。”
衆人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柏婪卻理解了。
雪孩的邏輯乍一聽很奇怪,其實隻要把裡面的角色對調一下,就很好理解了。
黃昏國度公民對人類的恐懼,就和人類對鬼怪的恐懼一模一樣,大多來源于想象與傳說。而廣告對于他們,就像是人類世界的一種殺喪屍的全息遊戲。
想到這裡,柏婪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兩個世界,明明從來沒有真正相見過,卻成為了彼此内心深處最恐懼的夢魇。
柏婪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對了,你為什麼要找夫人?”
雪孩理所當然道:“因為她不肯見我啊。”
柏婪:“就這?”
鶴厲突然問:“她為什麼不肯見你?”
柏婪以為雪孩會回答因為自己搶了夫人的丈夫之類的。
卻沒想到雪孩認真思考了良久,随後垂下眉眼,神色有些暗淡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夫人好像一直都……很讨厭我。”
像是終于找到人吐苦水,不用鶴厲追問,雪孩扭頭看向窗外的玫瑰花田,委屈地說道:“……我想找夫人玩兒,可她總是不理我,還動不動就把我一個人丢下……我見她總是看着玫瑰,以為她喜歡,就去采了整個花田最漂亮一朵的送給她,可她卻更生氣了……好像不管我怎麼親近她,怎麼對她好,怎麼聽她的話,她都不會喜歡我……”
柏婪腹诽:那當然,誰會喜歡自己丈夫的理想型呢?
鶴厲直接道:“難道不是因為伯爵喜歡你,要和你結婚,夫人感到嫉妒嗎?”
“伯爵喜歡我?”雪孩有點疑惑,随後又不在意地說:“那可能是吧。”
柏婪也點點頭:誰能拒絕一個嘴比頭大的小女孩呢?
但雪孩話鋒一轉又說道:“可為什麼夫人會嫉妒?她又不喜歡伯爵。”
聽見雪孩的話,柏婪有些驚訝,之前夫人面對他時眼裡的嫉恨還曆曆在目,于是問:“為什麼這麼說?”
“我也是偷聽仆人說的——夫人來自于遠方的廢棄地,被當作禮物送給了伯爵,才會來到童話鎮,她根本不愛伯爵,隻是被當做那些域主奪權的工具罷了。”
“域主是什麼?”
“嗯……啊?”
柏婪換了種問法:“你和夫人是域主嗎?”
“不是啊,我們隻是高等公民,斯特赫伯爵才是域主。”回答完,雪孩露出有些不耐煩的神色:“你們問題好多,什麼時候幫我找夫人呀?”
柏婪心中的某種猜測漸漸成型,他說:“最後一個問題,你告訴我,我就去幫你找夫人。”
“哼,你說叭。”
“你剛剛說夫人總是丢下你,是什麼時候,怎麼丢的?”
雪孩眨巴眨巴眼睛,似乎陷入了回憶:“就……夫人和伯爵騎馬的時候,伯爵邀請我一起去,我很開心能有機會和夫人一起呀。可夫人卻總是半路上把什麼手套啊、珠寶啊往雪地裡一扔,讓我去撿。有時候伯爵都說不用了,但我傻呀,一聽夫人主動跟我說話,就連忙去撿,結果好幾次我剛撿完,夫人就帶着伯爵騎馬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雪地裡。”
雪孩說着,嘴扁起來,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淚:“後來次數多了,我才知道,夫人根本不是想讓我幫忙,她就是讨厭我,不想讓我靠近她罷了。”
在旁邊憋了許久的陳绯紅小聲道:“夫人應該是在阻止雪孩靠近伯爵吧?可既然夫人不愛伯爵,為什麼還要阻止雪孩?”
“是害怕身份被搶走吧。”習禮也将聲音壓低,“夫人是被送來用以鞏固勢力的,如果伯爵夫人這個身份被雪孩搶走,就像現在這樣,伯爵和雪孩結婚,抛棄了夫人,夫人就沒有用處了,說不定會受到家族那邊的懲罰?”
陳绯紅:“這雪孩是個傻白甜嗎,人家都那麼讨厭她,她還……”
“我明白了。”柏婪突然說話,打斷了兩人的竊竊私語。
陳绯紅下意識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柏婪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扭頭看向窗邊,神情肉眼可見變得沉重。
随後,柏婪道:“伯爵夫人的确嫉妒雪孩,她的眼神不會騙人,或許是因為嫉妒雪孩年輕單純,或許是嫉妒她有人愛護。”
“但夫人阻止雪孩靠近自己和伯爵,卻不是因為這個。”
說完這句話,柏婪盯着雪孩純潔美麗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說道:“夫人是在保護你,雪孩。”
雪孩茫然問道:“……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