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安聞言竟然笑了起來,笑聲裡藏着鋪天蓋地壓抑的絕望。“是,我就是自私!從把她做成活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終究和那群神經病是一樣的!”
“他們說着愛我,然後虐殺了我最愛的人,隻因為聽見了她說想帶我走。我說着愛她,可無論在她是南岸南的時候,還是阿南的時候,我都在不斷地傷害她,為了滿足我自私的欲望,不顧她的痛苦,我都知道啊……”
安低着頭,靠坐在實驗台上,金色的發絲垂落,遮住了眼眸。“可我能怎麼辦……看着她就這樣死去?看着她永遠地離開我,再也見不到嗎?”
這個問題太難,柏婪回答不了,隻是說:“如果是我,我或許會。”
柏婪沒有注意到,他說出那句話時,身後來自鶴厲深不見底的目光。
安擡起頭,目光淺淡,眉眼冷清:“我不會。”
安攤開手,神情冷漠:“抱歉,讓你失望了,可我就是個生性自私的壞種。”
“我就是要我的愛人陪在我身邊,直到我死。”說這話時,安的目光從柏婪移到鶴厲身上,嘴角勾起。“他也一樣。”
柏婪下意識轉頭,鶴厲半個身子隐在陰影裡,看不清神色。
“不是這樣的。”柏婪又看向安,聲音平靜:“真正的壞種,是學不會愛人的。”
忽然想到什麼,柏婪眉眼彎了彎:“我本來奇怪,你這樣的人,想要破壞我和鶴厲不是易如反掌,可為什麼你隻是做了些不痛不癢的挑撥離間。”
“我現在明白了,”
柏婪的眼睛直直看着安,像是要直接看進他的靈魂。
安并沒有否認,他看着鶴厲和柏婪,眼神逐漸放空,變得深而遠,像是透過兩人看見了别的什麼。
“我沒能阻止自己,讓她變成現在這樣,我也沒能阻止克萊因,所以他死了。”
柏婪一怔,腦海裡忽然就浮現出一個優雅溫柔的身影,心底忽然有些難過,
或許是感到可惜吧,可惜沒機會親眼見他一面。
門外的咀嚼聲越來越弱,安坐在實驗台上,長長歎了口氣,為這段對話下了結論:“不論如何,我們這種人,隻會給愛人帶去傷害。”
安起身朝門邊走,握住門把手時,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了頭。
他看着柏婪,輕聲道:“說真的,愛我們這樣的人很辛苦,趁還來得及,放棄吧。”
柏婪挑眉:“你好像很喜歡勸人放棄。”
安看着他,笑了:“要是真能勸動就好了。”
“确實。”
兩人相視一笑,鶴厲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語氣涼涼:“不好意思,請問現在挖牆腳都不用背着當事人了嗎?”
安:“……”
柏婪剛想笑,胳膊忽然傳來一陣拉力,後背頓時覆上一片溫暖。
鶴厲一手攬着柏婪,挑釁似地看向安:“不會離間就别一直嘗試了,還是先滾去收拾好你的爛攤子,再來關心别人的事情吧,嗯?”
“啧。”安聞言沒什麼風度地翻了個白眼,一臉誰管你了的表情,推開了門。
門外,阿南蹲在地上,一手拿着吃剩半截的小腿,一手握着一顆缺了半塊的心髒。
聽見開門聲,她像是突然驚醒,猛地扭頭看向安,表情無助而驚恐,像隻做錯了事的小狗。
一瞬間,剛剛放松的氣氛蕩然無存,安輕輕吸了口氣,收斂自己的表情,緩步走了過去。
他半跪在阿南身邊,伸出了手,白色西服的膝蓋處染上了地面的血污。
阿南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然後便乖乖地将手裡的肉塊放在安的手上。
安接過那堆血肉模糊的塊狀物,不在意地扔到一邊,用另一隻幹淨的手從兜裡拿出帕子,輕輕擦拭阿南的嘴角。
阿南乖乖地呆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本該無辜清純的表情,卻因為缺失的眼眶變得恐怖。
她就用那副表情直勾勾地看向柏婪,嘴角抽動了一下。
柏婪覺得她是在沖他微笑,剛想仔細看看,卻發現安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身體輕輕一動就把阿南遮了個嚴嚴實實。
阿南想從左邊探出頭,安就不動聲色地左移,阿南想從右邊擡起手揮揮,還沒等舉起來就被安按住。
看見這一幕,鶴厲不屑的嘲弄聲響起:“幼稚。”
柏婪:“……你先把手從我眼睛前面拿下來。”
“……哦。”
鶴厲不情不願地放下那隻捂住柏婪眼睛的手,而另一隻胳膊還牢牢箍在人腰上。
安沒管他們,抱起阿南,溫柔地輕吻了下她額頭上露出的頭骨,像是無聲的安撫。
然後,他側身道:“拿好東西,我送你們出去。”
柏婪這才發覺,那具陌生少年的屍體不知何時被鶴厲随意扔在了牆角。
他看着安,有些不甘心:“你怎麼送我們出去?”
安笑笑:“我怎麼也算個領主,這點小事還是辦得到的。”
柏婪看了眼乖巧伏在安肩頭的阿南,心裡有些揪得慌,他最終還是咬牙忍住了想說的話,無聲歎了口氣。
忽然,耳邊傳來的低沉的男聲:“想幫他們?”
察覺到鶴厲離得很近,柏婪耳朵不自覺地顫了下,回答得很快:“嗯,當然。”
聞言,鶴厲低笑着揉了揉柏婪的耳朵:“好。”
沒等柏婪反應過來鶴厲這句好是什麼意思,就聽那人懶懶開口,喊住了轉身的安:“喂,我能給這小活屍的靈魂做個殼子,你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