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看起來有些無奈:“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這裡沒有人知道答案。”
嗚嗚眨眨眼,表情有些失望,長長解釋道:“來到這裡的人都忘記了一切,我們隻能猜測,這或許也是懲罰的一部分。”
聞言,嗚嗚沉默了,她低頭看向船外,海面一片幽藍,橘黃燈光在海面流淌,勾畫出船身兩側的圈圈漣漪。
柏婪細細觀察,才發覺她是在看海面上自己的倒影。
半晌,嗚嗚開口:“牢房……在哪裡?”
“在海底。”長長也看向海面。“海面上是人類的牢房,我們這些魚人的,在海底。”
“所以我們能在海底呼吸?”
“當然。”
嗚嗚不再提問,像是有些不知該說什麼,長長見狀貼心地回去了自己的船艙,為嗚嗚留下獨處的空間。
另一邊,柏婪盯着嗚嗚的背影,忽然想到什麼。“無野,你還記得黃昏國度守則嗎?”
無野搖了搖頭:“不太了解。”
柏婪挑眉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黃昏國度守則中說,禁止攻擊黃昏國度普通公民、禁止與黃昏國度公民産生親密關系、禁止在非廣告時間内與黃昏國度居民聯系、禁止在黃昏國度停留時間過長……”
“你覺得這些聽起來,是為誰制定的?”
無野歪了下頭,很快理解柏婪的意思:“你是說,黃昏國度守則,是為人類制定的,鬼怪不可能違反黃昏國度守則,所以……”
柏婪點點頭:“所以,既然被關押在深海監獄的,都是違反了黃昏國度守則的犯人,那麼被關押在這裡的長長他們,又怎麼會是鬼怪呢?”
“可他們長得很醜,不像人。”
“啧。”柏婪瞥了無野一眼。“我之前走了一圈,發覺海面上的那些牢房,關押的都是長相正常的人類,菲兒原本也是他們其中一個。但是經過那個……姑且被稱為某種儀式的事情,菲兒變成了嗚嗚,并且忘記了一切,牢房也從海上轉到海底,你不覺得是有人将她從人類變成了魚人嗎?”
無野:“你想說,那個儀式會讓人類變異?”
“是,那個面具女人明明說,會将菲兒的靈魂送回故鄉,但背地裡卻将菲兒的身體換成鬼怪的身體,将她的靈魂留在這裡。”
無野歪頭:“她撒謊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清楚,或許……長長他們會知道吧。”
疑雲重重似霧障,柏婪看向長長的船艙,希望那裡有他們尋找的答案。
嗚嗚依然坐在船邊,兩人耐心等待片刻,等到她離開,便迅速踏上了長長的船。
聽到敲門聲時,長長正在織毛衣,以為是謝謝來了,低頭便應了聲進。
擡頭看見是柏婪兩人時,長長的目光先是掠過柏婪,随後略長地停留在無野身上,待柏婪開口,才又回到他身上——“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是來道歉的。我之前生病,無野擅自借了你的床和桌子為我取暖,實在抱歉,我們會負責修繕完好的。”
“啊……啊,是你們借的呀,沒事沒事,我不介意的。”長長笑了下,面對兩人突如其來的登門有些慌張,卻又不似之前一般腼腆,變得十分熱情。“來來來,快坐快坐,别客氣。”
兩人挨着床沿坐下,沒等坐穩,長長便迫不及待問道:“你們來,是還有什麼别的事情嗎?”
柏婪被她的熱情弄得有些怔愣,但很快整理好思緒開口道:“嗯……除了道歉,我們的确還想問你幾個問題,關于這裡的。”
“沒問題,我來這裡最久,你們算是找對人啦!”長長笑得熱烈,一頭觸腳開心地翹着,有些可愛。
“嗯……請問這裡一共有多少位……魚人?”
“你是說像我一樣的?”長長掰着指頭數了數。“加上新來的嗚嗚和我,一共應該是六個人。”
柏婪有些驚訝:“這麼少?那人類呢?”
“人類我不太了解诶,好像有個七八十位?”
這麼聲勢浩大的海底監獄,竟然隻關押着幾十個犯人,魚人的數量更是極少。
看來并不是所有人類都會經過儀式變成魚人,柏婪想。
“那你知道……島嶼中央的那個儀式,是幹什麼的嗎?”
長長一臉迷惑:“島嶼中央?什麼儀式?”
柏婪愣了:“你不知道?”
長長點了點頭:“我沒有見過島嶼上有什麼儀式,我隻知道那是魚面人住的地方,我們不僅不被允許上島的,連接近島嶼也是禁止的。”
柏婪聞言很快意識到什麼:“你們從牢房出來的時間,是不是比人類要晚?”
“應該吧,反正我每次出來的時候,人類的牢房都已經空啦。”
儀式的時間特意挑在魚人和人類從牢房出來的時間差,就是為了讓魚人看不到儀式,為什麼要這樣做?
難道……
“你們平時……會和人類溝通嗎?”
“當然不會,我們是禁止和人類說話的,違紀會被懲罰的。況且他們的船在島嶼的另一端,和我們平時也根本見不上面。”
聞言,柏婪終于有些明白了。
如果菲兒就是嗚嗚,那麼對于菲兒來講,親眼目睹愛人自殺,無疑是記憶中最痛苦,也最深刻的片段。
深海監獄讓菲兒變成嗚嗚,忘記了這一切,但如果菲兒再次目睹相似的場景,沖擊之下,難保就不會想起一切。
深海監獄不讓魚人靠近島嶼,禁止魚人和人類溝通,比人類更晚釋放魚人,都是在防止魚人想起那個儀式,從而記起曾身為人類的過去。
那麼,這是不是意味着,那些魚人所忘記的一切,極有可能正是他們要尋找的,海底的秘密?
思及此,柏婪轉頭看向無野,想要與他分享自己的發現,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專注的眸。
那一瞬間,柏婪猛地意識到,無野原來,一直在注視着他。
少年望向他的眼神始終清澈明亮,如一束穿透萬裡深海的天光。
刹那間,柏婪腦中蓦地閃過一個想法。
或許,他也和那些魚人一樣,忘記了某個重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