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後來,無野走了。
臨走前,他将深海監獄交給她。
無野走的匆忙,但他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他說他曾和黃昏祭司偷學過傀儡術,在水泡上設了術法,在他成為深海監獄的BOSS之後,那些死在水泡裡的鬼怪的靈魂并沒有像以往一樣消散,而是被術法傳送到他早已準備好的傀儡身體中,得到新生。
他拜托薩滿幫他守護好術法,她是亡靈之主,一個傳送靈魂的術法對她來說很簡單,她答應了。
後來,無野很快在黃昏國失去了蹤迹,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藏起來了,更離譜的,有人說他變成了人類。
薩滿一概不信,她默默等着無野回來,努力抑制自己的本能。
可她失敗了。
薩滿又變成了那個被欲望驅使的魔鬼,她改變了水泡上的術法,把傳送靈魂的目的地改到了自己的船屋。
無野真的回來的這一天,她已經吞噬了不知多少深海監獄的靈魂,她違背了和無野的約定,犯下了無可饒恕的罪孽。
她終究還是一個怪物,一個無法接納自己是怪物的怪物,從落日監獄到深海監獄,她不知道世界哪裡還能有她的位置。
她向長長傾訴,她找不到擺脫折磨的辦法。
這麼多年,她靠吞噬别人的靈魂為生,自己的靈魂卻早已殘破不堪,她累了,隻想得到一個終點。
她看着無野和一個人類進入了黃昏國,聽見他們計劃着殺死自己,想了想覺得現在死也不錯,于是她裝作看不見兩人的樣子。
無野知道她能看見,她可是亡靈之主,怎麼可能看不見兩個人類的靈魂?
無野沒有拆穿她,可她卻忽然有些不甘心,她不想死在一個陌生人類的手中。
如果是主人親手賦予的死亡,應該比任何一種死法都要幸福。
“匕首是您送我的,我希望,您可以親手将它插進我的心髒。”薩滿緩緩摘下面具,目光祈求地看向她的主人。
面具下是一張介于青澀和成熟之間的漂亮面龐,眉眼卻籠罩着淡淡哀意,讓人看了便忍不住心軟。
柏婪聞言也看向鶴厲,隻見他依舊一副無悲無喜的模樣,微蹙的眉心卻洩露出某種情緒。
鶴厲在糾結,這本該是一種極難出現在他身上的感情。
大概他真的曾和薩滿一起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吧,柏婪想。
鶴厲很久沒有說話,久到柏婪有些不忍心道:“要不……”
話音未落,柏婪忽然覺得手上一空,再扭頭看時,那把銀制匕首已然穿透了薩滿的胸膛。
溫熱的血濺在鶴厲的下巴上,他卻沒有第一時間抹去,而是輕聲對着倒在他懷中的薩滿道:“如你所願。”
薩滿沖他笑了下,神色安甯:“謝謝,主人。”
薩滿緩緩閉上了眼,鶴厲盯着她的臉表情冷硬,動作卻很輕。
他将薩滿的屍體安放在床上,沒有多看,轉頭對柏婪道:“走吧。”
柏婪沒動,等鶴厲走到他面前時,猶豫了下,随後伸手抱住了他。
鶴厲身形一僵,第一次沒在柏婪抱他的時候摸來摸去,反應一會兒後,伸手緩緩環住了柏婪的腰。
在察覺到腰間那雙手在微微顫抖時,柏婪想要找回記憶的渴望達到了巅峰。
他自以為足夠了解鶴厲,他曾切身體會過鶴厲的冷漠、虛僞、病态,以為他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可當他來到深海監獄,看到無野不經意流露出的脆弱、柔軟、仁慈時,他又不确定了。
無野身上有鶴厲的影子,這毫無疑問,可無野身上也有鶴厲沒有的東西,比如同薩滿的感情。
鶴厲和很多人有過糾纏,可柏婪感受得到,鶴厲心裡從未裝着任何人,哪怕是他,也從未被鶴厲真正放在心上。
可無野不一樣,無野會因傷害了他而哭泣,會為薩滿的死感到難過。
雖然無野和鶴厲一樣,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在意,可柏婪知道,他們是不一樣的。
無野的靈魂,是有溫度的。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讓無野變成了鶴厲那樣冷心冷情,背叛愛人的同時,也刺傷了自己的人。
願望已經完成,兩人回到長長的船上,将薩滿已經死去的消息帶給了她。
長長知道後沒說什麼,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兩人很快與長長道别,等待離開的間隙,三人相對無言,柏婪忽然想起什麼,随口問道:“對了,你是為了什麼留在黃昏國的?”
長長答得很快:“小狗,一隻小狗。”
“哇哦。”柏婪頓了下,緊接着又笑了。“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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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們為什麼一定要讓人類忘卻那段記憶呢?”
柏婪邊切黃瓜邊頭也不擡地問,廣告外不能談論過多廣告相關的内容,他問得很模糊。
兩人回去後,鶴厲死皮賴臉地跟柏婪回了他的宿舍,此刻半躺在一張狹窄老舊的沙發上,阖着眼不知有沒有睡着。
鶴厲半天沒有出聲,切菜聲停下,柏婪往沙發那邊看了一眼,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離開廚房轉身進了卧室。
片刻後,他抱着一床薄被,将其輕輕蓋在鶴厲身上,站在沙發邊上垂眸端詳了會兒鶴厲略顯疲憊的睡顔。
廚房的水恰好在這時開了,柏婪轉身回去下湯圓,專心緻志地攪弄着鍋裡一個個圓圓白白的團子。
柏婪邊做菜邊下湯圓,時不時就要掀開鍋蓋撥弄一下,防止湯圓粘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