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地處偏僻,不算繁華,平日裡有個雞毛蒜皮大的小事都能在一日之内從城頭傳到城尾,更不用說是這樣性命攸關的案件了。
第一具屍體在河裡被發現時,人們并不知道這事是魔修所為,隻當是他夜半趕路時沒看清,不小心掉下了河,并為此惋惜了好一陣——這樣好的年紀,正是家裡做活的主力,怎的就死了呢?
但這樣的事,也隻有親近之人會痛不欲生,其餘人在看完熱鬧後便拍拍屁股回了家。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下一個死的人竟是來得這麼快。
那是一個傍晚,麻子正要去找鄰居家的胖子,約定明日一起下河摸魚。
他這個胖兄弟年紀輕輕便沒了雙親,又因為長相粗陋沒什麼人願意與他親近,本着與他比鄰而居的義氣,麻子經常隔三差五地叫胖子一起去玩。
麻子一邊推開門,一邊道:“你屬夜貓子的啊,每天睡到這個點才起床,懶死你得了……”
隻是話說到一半,他便愣愣地住了嘴,身上也跟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竟然看見一個“自己”正坐在床沿上跟胖子說話聊天!
那個“麻子”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臉上的斑斑點點都分毫不差。
胖子聞聲看去,也呆住了。他看看身側的“麻子”,又看看站在門口的麻子,爆了一句粗口:“麻子,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分身?這麼牛?”
“分你個頭啊!你看他那嘴,是正常人嗎?還不趕緊跑!”麻子怒吼道。
胖子條件反射旁邊看去,正好看見“麻子”的嘴角那抹來不及收回的笑意,這笑意越來越大,最後在他驚恐的目光中咧到了耳朵根!
過于誇張的弧度,讓他的頭看起來就像是個被一劈兩開的大西瓜。
胖子“嗷”了一聲,忙倒騰起自己的兩條腿,連滾帶爬地往外沖,可他身上的肥膘到底還是影響了身體的靈活性,還沒爬到門口,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去,迎面對上一張血盆大口。
“啊啊啊啊啊——!”
這些麻子通通不知道,他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一路狂奔出門連頭都不敢回。他沒敢回自己家,顫着一顆心躲在祠堂裡,待到天邊泛起一絲光亮時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可他也沒睡多久,很快便被衆人的驚叫議論吵醒,來到河邊一看,在水裡浮沉的那句屍體果然就是他的胖兄弟!
醞釀了一夜的擔驚受怕,在親眼見到的這一刻,徹底摧毀了他的理智。
麻子哭着将昨夜的事全吐了個幹淨。
可衆人的反應卻各不相同,從面部表情來看,很大部分的人是不信的。
有些心腸好的嬸子拍了拍麻子的肩膀,憐憫道:“你還是太年輕受不得驚吓,瞧着都說胡話了。得了,快回家躺會兒吧,看你這一眼的紅血絲。”
麻子嘴唇嗫嚅了幾下,但看完了熱鬧的人都已經各回各家,沒人因為胖子的死駐足。
但短短幾天内接連有人喪生,還是引起了村長的高度關注。
與其他村民不同,他是與修士打過交道的,自然知曉世上有怪力亂神的現象存在,于是在聽聞麻子在河邊的“瘋言瘋語”後,他并沒有忽視,而是快速決斷,讓村民們盡量集體行動,不要落單,最好是在家中暫避風頭,非必要不出門。
但這條建議并沒有被村民們全然采納,街上仍是人員衆多,熙熙攘攘。
影魂固然可怕,但若是他們終日躲在家中,那麼饑餓與貧困會先一步奪走他們那不值錢的命。
兩相權衡下,仍是有膽大的人頂着那把懸在頭上的、随時會落下的劍出來營生。
江清月穿梭在人群中,仔細看了看長街兩側吆喝的村民——果然如村長所說,店鋪小攤後都聚着一大群人,有老有少。
像她這樣獨身一人的倒是少數。
江清月一邊思索着影魂可能出現的時機,一邊拐過一個轉角,面前突然竄出一個身影,差點撞到她身上。
江清月對這個身着青衫的圓臉小弟子有印象,見她跑得臉頰通紅,出聲問道:“怎麼了,跑這麼急?”
圓臉弟子上氣不接下氣:“仙師,我,我剛剛看到有三四個行迹很可疑的人!看起來像是影魂!正在追呢!”
“你就一個人嗎?其餘人怎麼沒同你一起?”
“一不小心走散了!仙師您先跟我一同去找吧,等他們來就晚了!”
圓臉弟子面上神情焦急,江清月卻将擡起的腳又放了下來,不緊不慢道:“走散了怎麼不用傳訊符?我記得下山前每人的囊袋中都放了不少,這玩意就是拿來用的,沒必要留着不舍得。”
“弟子……弟子一不小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