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聽說那紀家的庶出小姐是個性子剛烈的,數次以死明志,隻為反抗陪同嫡姐和親的命運。許是自身經曆影響,江葭同這位未曾謀面的紀小姐生出許多共鳴來,雖未曾見過她,卻是打心眼裡敬佩她。若不是自己人微言輕,做不得什麼,否則定是要伸手幫她一把。轉而她又苦澀地想,她如今自身難保,遑論其他。
太後方才說的這樁喜事勾起了殿内各人的愁思。
唯有謝老夫人面色如常,陪着太後繼續說笑,但太後今日到底藏着心事,始終興緻缺缺,于是早早放了謝老夫人與江葭出宮,單獨留下孔愫同她說話。
等孔愫走出壽康宮時,天邊已是漆黑一片,她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跌倒在地。
送她出殿的素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客套與恭敬:“小姐,您當心些,娘娘望您能理解她的一番苦心,莫要讓她失望。”
孔愫本就面如死灰的臉龐霎時變得更為慘白。
她愣了瞬,直到寒風裹挾着雪花朝她面上撲來,激得她渾身一顫,她才回過神來,用力甩開宮女的攙扶,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向軟轎,腦海中是姑母方才對她的警告。
“晉王的婚事已是拖不得了,哀家給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哀家有心扶持你,但你不争氣,孔家并非隻有你這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你的庶妹并不遜色于你。”
“當今聖上沒有适齡婚嫁的公主,所以隻好讓紀太師的長女以公主身份和親,你若沒能嫁與晉王為正妃,你的處境不會好過她今日。”
她終是趔趄了下。
素蓮目送她的背影遠去,搖頭歎了聲,轉身進了殿。
“太後娘娘,奴婢已照着您的吩咐囑咐過小姐了。”
太後正閉眸倚在榻上,由着身旁的小宮女為她捶腿,聞言并未睜眼,隻微颔了首。
良久,她似怨似歎:“哀家當初到底是看走了眼,竟沒想到她竟如此無能。一個男人若是對女人生了興趣,他自己便會上趕着将那人籌謀到身邊去,哪還用得着旁人這般苦心謀劃。”
素蓮遲疑片刻,終還是躊躇道:“太後娘娘,奴婢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說。”
太後聞言皺了眉頭:“說。”
素蓮垂首應是:“今日奴婢瞧着王爺看了那武安侯府的江氏……”
太後本就心煩氣躁,不耐地打斷她:“晉王又不是瞎了……”
話未說完,她自己也察覺出異常,蓦地止住了話頭,神情越發古怪。
“你的意思是……”她擡手揮退了身旁伺候的小宮女,坐直了身體,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奴婢今日瞧着王爺一直打量着江氏,”她一頓,又補充了句,“說句僭越的話,那眼神實在是太直白了些。”
太後微眯了眼,半晌,輕笑出聲。
她站起身,走至窗邊逗弄籠中的山雀,自言自語:“想他晉王平日是如何的眼高于頂,一向對愫兒是不理不睬的,如今卻對一個新寡的婦人起了意,當真是有趣極了。”
素蓮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太後娘娘,您就不怕這江氏奪了風頭麼?”
太後似是聽到笑話一般,輕嗤一聲:“哀家怕什麼?江氏出身低,又是個嫁過人的,自是不足為懼,若不是武安侯府顧及自己的名聲,誰又将她這個侯府的正頭娘子放在眼裡?”
素蓮心下一凜,垂首道:“娘娘說的是。”
見她猶欲言又止,太後瞥了她一眼,繼續彎腰逗弄籠中的山雀,漫不經心道:
“不過是個玩意罷了,你且看那人對她有幾日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