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應聲抱來貓兒,太後接過抱到懷裡,垂眼逗弄了會兒,對着貓兒道,“黃狸黑狸,得鼠者雄,杏雪,你說是不是?”
懷中的貓兒似是有所感應,擡爪輕輕叫了一聲。
“啊?”孔愫本就在走神,沒聽明白,以為姑母是在和自己說話,巴巴地問了句,“姑母何意?”
太後撫着貓兒的手一頓,看了她一眼,又移開視線:“你先回府罷,接下來聽哀家的安排便是。”
送了孔家小姐出殿後,素蓮甫一回殿便聽見一句:“蠢笨不堪。畜生都聽得懂的話,她竟聽不明白,”又聽主子喟然歎息,“可歎哀家那個弟弟聰明一世,竟養出這麼個女兒。”
“這還能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法子麼?”
素蓮頓下腳步,遲疑會兒方反應過來主子這是在問自己的話,不敢随意接話,太後自然能說得自己的侄女,可她不能,便道:“奴婢不敢妄言,不過奴婢以為,何人所想并不要緊,能否可行才是關系要害。”
太後嗤笑一聲:“你倒是乖覺,不過說的也對。”
素蓮又問:“娘娘,當真要如此做嗎?”
太後斜眼睨了她一眼:“不如此,又能如何?”
“若說不擇手段,晉王做過不擇手段的事情多了,哀家此舉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哪怕不是愫兒今日主動提起,哀家也恰有此意。”談及晉王,難免勾起些往事,太後眸色愈發沉冷,臉色也有些難看。
素蓮深谙主子脾性,上前抱走貓兒,奉承道:“娘娘思慮周全,說的極是。”
太後擡手,示意她近前,低聲吩咐了好幾樁事。
看着心腹宮女離去的背影,太後支手揉額,難掩倦色。如今她也老了,越發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可不論如何,前朝還是後宮,孔家都不能後繼無人。
不試她又焉能甘心,且賭這一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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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日陳淑芸渾渾噩噩地回了侯府之後,提心吊膽了好些日子。惶惶不可終日之中,她也并非沒有抱有那麼一絲一毫的僥幸,不過這僥幸未能幸存太久,她的猜想就在旁敲側擊之下得到了驗證。
原來她院内有一丫鬟名喚蓉香,與孔家小姐貼身丫鬟是同鄉人,二人素日交好。得了陳淑芸的授意,蓉香私下約那丫鬟吃酒。酒過三巡時,那丫鬟說漏了嘴。她回府後便忙将打探來的消息同陳淑芸一一禀報了。初初聽到消息,陳淑芸還六神無主了好一會兒。太後插手其中,還是宮宴那日,這事便不太好辦了。
可不論如何,事關晉王,其中利害關系,陳淑芸不會不懂。她不敢耽擱,連忙派心腹将此事禀給晉王。
消息送到晉王府的時候,陳續宗正在淨手,仆從在一旁手捧水盆,奉上一條幹淨的帕子,陳續宗側身接過。殿内伺候的仆從躬身退下,常喜引了一人入殿。
聽完來者的禀報,陳續宗無甚反應,隻說了一聲知道了。
一旁的常喜卻頗不平靜:“那老婦人賊心不死!如此算計,又豈能遂了她的意!”
“的确不該遂了她的意。”陳續宗慢條斯理地擦了手,将帕子扔回水盆。
常喜在一旁點頭應是:“既如此,明日殿下還去行宮赴宴麼?”
“自然要去。”
他愣了片刻,仍怔怔地問道:“既知有詐,殿下又為何要去?”
陳續宗低頭看着信紙慢慢燃盡,眼底眸光起伏沉滅之中,隐約有些不同的情緒:“本王不去,又如何斷了她的妄念。”
常喜下意識點點頭,太後一向自恃聰明,沒少将算盤打到主子身上來。依他看,主子早就應該如此,斷了那老婦人的妄念,讓她死心才是。
轉而偏偏又覺哪處古怪,兀自思索之際,聽見主子沉聲吩咐:
“明日行宮赴宴,你去給杜武傳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