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葭走了進去。
殿内昏暗,燭火搖曳。許是黑暗之中嗅覺尤為靈敏的緣故,越往殿内走,就越能聞見彌漫在殿内的香氣,濃郁而又怪異,說不上來的古怪。
江葭微蹙了眉,從袖中抽出帕子,捂住口鼻。轉過一道屏風,繼續向殿内走去,依稀見得床榻上的人影。
這一眼,讓她呆愣在原地。
床榻上不止趙欽一人,還躺着一女子,那人她也認識,是太後的侄女,孔家大小姐。二人皆衣衫不整地躺在同一張床榻上,睡得正沉。
江葭當即意識到,這事怕是沒有表面這般簡單。
她顧不得多想,連忙轉身,快步走向殿外。
杜武卻早已是不見人影,江葭心中暗恨,到底是自己心切了些,這才中了他人的圈套。
不過,既然不是二皇子要見她,那麼又是何人授意杜武将她引至此處來?
她心中愈發不安,連帶着腳下也慌亂了些。
待江葭終于走到殿門處,卻見到兩扇禁閉的殿門。
她用力去推,卻拖拽不動分毫,連忙狠命拽動鐵插關,亦是無濟于事。
江葭心下霎時就涼了半截。
她不死心,抄起桌案邊的燭台就往門鎖上砸。
第一下,門鎖堅如磐石。
第二下,仍舊紋風不動。
第三下,第四下,依舊如此。
第五下,她沒有洩氣,還是猛力砸向門鎖。這一回,門鎖終于有了松動的迹象。
透過縫隙看見殿外的絲縷月光,江葭簡直快要喜極而泣。她不敢放松片刻,連忙再次握緊手中燭台砸向門鎖。
砰的一聲,門鎖沒被破開,燭台卻驟然斷裂,掉落在地。
江葭愣怔地看着地上的燭台,慌神了片刻,随即回過神來,快步跑去桌案旁拿起另一方燭台,又走到門前,揚手就向身前砸去。
這一下,她沒砸到鎖,砸到了人。
正是揚手砸向門鎖的那一刻,殿門被人從外推開,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燭台便直直地砸向那人的臉。
雙手脫力,燭台咣的一聲落了地。她心下驚懼,下意識就往後退,垂在身側的雙手都在哆嗦。
陳續宗擡手抹了一把額角,借着廊檐下的宮燈看清自己手上的血,眸色沉了沉。
他擡眼看向江葭,見她往後退,他就向前走,而後砰地一聲關上身後的殿門。
江葭一驚,連忙跑向殿門,卻被他擡手攔住。
方才那殿門分明馬上就能被她破開,如今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它再度緊閉,讓她焉能不惱恨怨憤?
她面上難掩愠怒:“殿下這是何意?”
“本王倒想問問你,”陳續宗冷笑一聲,“此乃皇家宮苑,你在此地既打又砸是何意圖?”
江葭後退幾步,直視着他,寒聲:“殿下何必明知故問?殿門窗楹皆被人從外鎖死,我不打不砸,難道在此地坐以待斃不成?”
她強自維持面上的鎮定,聲線中仍帶有不易察覺的顫抖。
“坐以待斃?”陳續宗神色亦沉冷幾分,冷笑一聲,“若非你自己走入此殿,旁人還能綁了你來不成?”
“殿下說的是,”見她頓下話音,就這般領下了自己的過錯,陳續宗突覺反常,轉而又聽她話鋒一轉:
“若非奸人設下圈套,引我入此殿,我又如何會困于此地?”
“奸人,”陳續宗唇間咀嚼着這二字,然後笑了,“鎮北侯夫人當真是牙尖嘴利。”
江葭臉色微變。
陳續宗緩步走到她身前,似笑非笑地盯視着她,難掩戲谑之意:“若本王告訴你,本王正是你口中的奸人,你當如何?”
他說得玩味,偏偏也說得坦蕩。
見她面色發白,仍強自鎮定,抿唇不語,陳續宗也不在意,隻是俯下身,在她耳旁低語:“本王是奸人,殿内還有一對奸夫淫.婦,你可見着了?”
說罷,不緊不慢向内殿瞥了一眼,意有所指。
江葭不想他為人竟如此無恥,心中暗罵他卑鄙下流,恨聲:“殿下何苦将我牽扯入内?”
陳續宗直起身子,盯了她好一會兒,眸光略有幽深:“向來聽聞鎮北侯夫人聰慧通透,個中緣由都想不明白?”
她眼角泛紅,一副不肯說的模樣,清冷又倔強,令他無端心下一癢,喉間亦忍不住有些發緊。
陳續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色晦暗難明,索性直接将話挑明:
“他一無所能,何必尋他作倚仗?”
“不如來找本王,本王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誘之以利,脅之以威,不過如此。
陳續宗一向将此理奉為圭臬,并且屢試不爽,效果極佳。
世人逐利,面對他給予的滔天利益,大多數人便已是抵賴不住。當然,不乏有些硬茬子,這時他再以威勢步步緊逼,亦沒有不低頭的。
不過,對待一個喪夫無子且毫無倚仗的女人,陳續宗并不認為自己需要用到後者。
畢竟他不信,面對這般誘惑,世上又有幾人能經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