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簾外,泉抱着包裹,坐在老舊的竹牆上。
她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這一坐,便不知不覺從傍晚坐到了深夜。
待一輪皓月升到頭頂正上方時,她才終于開口。
“對不起,打擾到您休息了嗎?”
“哎,這可真傷腦筋——”不遠處,依舊身着制服的煉獄槙壽郎抓抓腦袋,擺出一副誇張的懊惱神情,“我還以為我的腳步很輕呢,沒想到還是被小姑娘你發現了!”
“您的頭發在黑暗中很顯眼,想不注意到都難。”被他這麼一逗,泉的聲音中帶上了笑意。她向右挪了挪,騰出一個空位。
煉獄槙壽郎應邀一躍而上,穩穩立于牆頭,随後盤腿坐下。雖然他的體型頗為健壯,這搖搖欲墜的竹牆卻未因他的動作而晃動分毫。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面對小輩,鬼殺隊炎柱頗有耐心,而這份耐心也沒有白費——不知過了多久,身旁的少女終于深吸一口氣。
“煉獄先生,我理解不了鬼殺隊的信條,更不能想象自己拿刀與鬼戰鬥的樣子。但是我……我希望能夠幫助你們。”
在遇見鬼之後,泉才第一次做了那個怪異的噩夢。現在回想起來,那是她的記憶——從意識中封存的、從上弦之鬼手下逃脫的記憶。
或許,要想讓回憶完全解封,她必須再一次将自己置于與之類似的生死關頭之前。
“我必須想起那隻鬼的樣子。”她攥緊包裹,“我必須……給那位飛鳥醫生一個交代,也給你的那位同僚先生。這是我欠他們的。”
她揉揉眼睛,狠狠吸了吸鼻子。
“煉獄先生,請告訴我,你們需要我做什麼。”
無論煉獄槙壽郎的答案是什麼,泉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探究自己的過去,更不想和鬼殺隊扯上關系——‘舍己為人’這個詞簡直與她的三觀背道而馳。如果可能,她很樂于做個我行我素的利己主義者。
但是,有恩必報、有債必償,向來是她的信條。
如果她現在這條命是鬼殺隊給的,那麼即便後者要她償命,在她看來也是情理之中。
她已經準備好接受煉獄槙壽郎可能給出的一系列指示,卻沒想後者搖了搖頭。
“泉,你不需要為我們做什麼。”他沉聲說,目光真摯,“你同樣也是受害者,你現在需要做的,不是想着怎麼幫助我們,而是先好好休息、照顧好自己的情緒。”
還從來沒有人和少女說過類似的話。
“休息?”她茫然地眨眨眼,“煉獄先生,可是沒有地方能讓我休息呀。我沒有錢,也不知道家在哪兒。”
在煉獄槙壽郎眼中,說出這番話的泉突然變得瘦小起來。自遇見以來,她那老成的态度總讓他忘記,這名獨自流落異鄉數月的姑娘,不過比杏壽郎略大幾歲而已。
“别擔心。大叔知道。”
煉獄槙壽郎伸出手,拍拍她的頭。
自家那兩個小子沮喪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做的。
少女蓬松的發頂被男人的寬厚掌心一下又一下地按下,随後又微微彈起。
剛開始,她僵直地坐在那兒,好像根本不知該如何反應。不過,她最終還是放松下來,對着男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的臉頰因為這個表情鼓了起來,看起來肉嘟嘟、軟乎乎的,仿佛一捏就會化掉。
至于那笑,究竟是因為感激,還是單純的開心,亦或是别的什麼,煉獄槙壽郎并不完全清楚。
不過,在他眼裡,那一刻,她頭一回看上去像個孩子。
===卷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