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刀的孩子則狠狠地對着刀踩了幾腳。黃發男孩嘴角的弧度未減,隻是困惑地眨眨眼。
在其餘孩童們爆發出一陣嬉笑的同時,飛鳥泉冷着臉,将果核向後丢至草叢,躍下牆來。
“真是個好欺負的笨蛋,”她自言自語道,頗有股怒其不争的意味。
“飛鳥姑娘和煉獄家的孩子認識嗎?”見狀,永村和也忍不住發問。
“算是吧,你也知道他們?”
“那家人很有辨識度,在鎮裡很有名。人們大多覺得他們有些——”永村和也答道,小心斟酌着措辭,“——怎麼說,奇怪,和常人不一樣吧。”
飛鳥泉的雙目晦暗下來。
“不一樣是什麼錯誤嗎?”她發問,卻不是對着永村,“我也不一樣啊。”
那是飛鳥泉離開前與他的最後一次交談。再次聽到她的消息,是得到她與飛鳥醫生的死訊。
得知消息的那刻,一股不知是悲傷還是憤怒的情感将永村和也深深籠罩。
稍早一些的時候,當那群人再度來他的攤鋪前尋事端時,他終于痛快地吼出了“滾”字,并一擡手便把一塊黏糊的面餅糊在了領頭者的臉上。
如果我能早些變得勇敢就好了——
站在飛鳥醫館緊閉的門前,永村和也無力地想。
如果能早些變得勇敢,那他就不會隻敢在她轉開視線的時候偷看她的側臉,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面前将到嘴邊的話咽下去。
這個想法萦繞在永村和也的腦海數月,終于在他成功牽到飛鳥泉的手時煙消雲散。
少女望向他的金眸終于有了溫度。兩人并肩于夜晚的小道,她将頭靠在他手臂上,紫藤幽幽的香氣鑽入他的鼻尖。他感到心髒雜亂無章地跳動起來,不由将她的手握緊了。
這次他會勇敢起來,這次他絕不會放開——
直到飛鳥泉突然将自己的決定告知于他之前,永村和也都是這樣想的。
“你要……去什麼?鬼殺隊?”
他感到自己臉上的線條僵在了一起,在見到對方緩慢地點頭時,五官終于控制不住地扭曲了。
“你瘋了,”他用顫抖的聲線質問,“是不是煉獄?是不是煉獄家給你灌輸的這個主意?”
“和他們沒關系,這是我自己的決定。”飛鳥泉皺起眉來,“别說得好像他們是洗腦我的瘋子。”
“他們确實是瘋了!你也一樣,也跟着瘋了!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鬼!沒有人見過!沒有!”
直到将以上語句大吼出聲,永村和也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見少女的面龐逐漸冷下來,他心中慌亂,沙啞着聲音試圖挽留:“泉,你聽我說,我不是——”
“我希望你能繼續在‘沒有鬼’的世界裡過你的安穩人生,永村君。”飛鳥泉沉聲說道,邁步就走。擦肩而過時,少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别去,好嗎?”他的語氣近乎哀求,數月前的無力感再度湧上心頭,“真有鬼的話……真的遇上鬼的話,你會死的!我不想你死,我喜歡你——”
飛鳥泉聞言,轉頭望向他,突然問:“永村君,你喜歡我什麼?”
“……诶?”
“我說,你喜歡我什麼?”
“……因為你不一樣,從以前就是。”
飛鳥泉嘴角浮起淺笑。
“是嗎。”她掙開他的手,自顧自地彎下腰,将袴腿挽起,露出被繃帶纏繞的右腿來。
自兩人認識以來第一次,她開始緩慢地将繃帶揭下,還未過半程,剛剛露出胫骨中段的鱗皮,便聽到了對面少年驚恐的吸氣聲。
“你真的能接受這樣的‘不一樣’?”
飛鳥泉沒有等他回答,因為她已經得到了答案。她放下袴腿,直起身子來。
“你是個好人。你值得找個好姑娘,安定下來,成家立業,過安穩平和的一生。我不能給你這些。”她的目光柔和下來,語氣釋然。“再見吧,和也。保重。”
在少女離開後許久,永村和也才緩緩地從兜内抽出一張白手帕來。
那手帕早已在年複一年的洗滌中泛黃,但卻依然平整如新,沒有一絲破損。
少年久久凝視着那張白帕,無語凝噎。
一點都沒變啊,永村和也。
你至始至終,依舊是那個怯懦的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