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杏壽郎感到視線開始模糊不清,肩膀、手臂、手腕都在漸漸失去知覺。莫名的麻木感從胸腔開始朝四肢蔓延,一點一點奪取他的行動力。
是毒。
在他意識到自己中毒之前,毒素便已經在身體裡擴散了開來。
“……呼吸……全集中……杏壽郎!”
飛鳥泉半跪在他身前支撐着他。他們離得很近,她幾乎是在将那幾句指示吼進他耳裡,而在煉獄杏壽郎聽來她的聲音卻斷斷續續,不甚真切。他隻得通過口型判斷,她在讓他用全集中呼吸限制毒素的擴散。
少年用盡殘餘的力氣将,最大分量的氧氣集中到肺部。經過炎之呼吸的調動,暖流從四肢緩緩升騰,與麻痹感對沖,可卻僅僅是延緩了後者的蔓延。
少則幾十秒,多則幾分鐘,很快,他将完全失去對這具身體的掌控。
“泉,”此時此刻,出聲已經變得有些困難,“你先走……”
面前的人非但沒有放手,反而将環在他身周的手摟得更緊,又對他吼了幾個字。煉獄杏壽郎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但隐約知道她肯定是在罵他。
突然,他感到飛鳥泉身體一僵。她盯住他身後的某處,右手覆上了腰間的刀柄。
他們被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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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這麼快就跑不動了嗎?嘛,還真沒意思……”
悠遠缥缈的女聲從隧道深處傳來。那瘆人的聲音回蕩在幽閉石縫間,絲毫沒有消散的意味,恍然間讓人覺得仿佛已經身處某個看不見的牢籠之中。
來了——
飛鳥泉攥緊刀柄,将雙眼固定在視線盡頭那團移動的黑霧上。
“手還有力氣嗎?”
她低聲問,得到煉獄杏壽郎肯定的回複後,她将他身側的日輪拔出,紮進地裡固定,又讓他将身體的重量轉移到刀柄上。
“撐住,别倒下。”說完,她站起身,拔出自己的日輪刀,嘴角呼出白氣。
黑霧以驚人的速度向兩人靠近。
飛鳥泉擋在煉獄杏壽郎跟前,做好了鷹之呼吸的準備勢。
必須在這裡擊敗它——
她暗自咬緊牙關,刀柄仿佛下一秒便會因為過大的握力而出現裂痕。
必須殺死它……否則……否則——
女人的身影驟然消失,下一瞬便出現在黑霧邊緣;日輪寒光凜冽,翻轉的利刃帶出劍氣,硬生生地将黑霧辟出一道裂縫。
刃尖穿過霧氣時,撞上了某種看不見的阻力,僅僅刺進一尺,便顫栗着發出“吱呀”的呻|吟。
“滾出來!!”她怒吼,将刀柄握得更緊,前臂暴起青筋。
那團霧敵不過她須臾間爆發出的蠻力,片刻後便敗下陣來,如謝幕時的幕布那般朝兩邊散開,又分成兩股往她身後消退而去,暴露出位于中心的鬼。
“哎呀……”看見飛鳥泉時,女孩模樣的下弦鬼略顯訝異地睜大雙眼,“還能行動的那個,竟然是大姐姐你嗎?”
話音未落,飛鳥泉的日輪已經揮到了它的頸側,隻消分毫便能砍進它的頸動脈。
在脖頸即将觸碰到刀刃時,它非但沒有躲閃,稚氣未脫的臉上反倒露出一抹微笑。
“真遺憾呐,大姐姐——”
在日輪刀與它接觸的一刹那,它的身體突然消散為煙,像方才那團黑霧一樣飛快朝飛鳥泉身後褪去。
糟糕!!
飛鳥泉暗叫不妙,旋身一看,那團方才被她劈散的霧氣果然已經聚到了煉獄杏壽郎身周,而鬼的身影也在黑霧中心再度顯形。
“杏壽郎——!!”
她甚至來不及收勢,便向少年的身側直撲而去。
那隻下弦鬼在黑霧中注視着她,歪過頭,再次扯出一個淺笑。
“——畢竟,姐姐你呀,是不會抛棄那個不能動的大哥哥的,對吧?”
它微微一擡手,黑霧便從它身周發散開來,溢進地裡。伴随隆隆陣響,地面開始出現大片裂紋。
“就讓我看看吧,大姐姐——”
它操縱霧氣讓自己的身體微浮,低頭望向開始塌陷的地面、以及在震蕩中奮力撲向她那已經不能動的同伴的女人,興奮地咧開嘴。
“——你究竟……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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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壽郎……”
‘……杏壽郎,炎之呼吸一共有九個型。想要成為一名出色的炎呼劍士,必須将九個劍型都熟練掌握才行……’
……奇怪……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煉獄杏壽郎掙紮着睜開眼,朦朦胧胧映入眼簾的,是父親手拿竹劍、站在庭院裡的身影。
他隐約記得這個場景。
那是父親第一次向他展示炎之呼吸的劍型,彼時千壽郎剛出生沒多久,母親也尚且在世。
‘壹之型,用于突進……’
‘貳之型,用于佯攻……’
……
‘肆之型,用于格擋……’
‘伍之型,用于強攻……’
……
日輪劃出的火焰,在煉獄杏壽郎眼前綻放,燃燒,消逝,一次又一次。
‘父親大人!’他聽見兒時的自己興奮地央求,‘我想看那個——那個以我們家姓氏命名的、聽上去很厲害的最終型!’
眼前的身影收起了竹劍。
‘那個型,為父現在可演示不了哦。’煉獄杏壽郎聽到父親的笑聲,恍惚間感覺到有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因為啊,玖之型是——’
“——杏壽郎!煉獄杏壽郎!!”
回憶被打斷,煉獄杏壽郎感到身體驟然一墜,猛然睜眼,發現自己正半懸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