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破碎的夢境充斥腦海,像時而漂浮雲端,時而又浸沒在冰冷無邊無際的深海,她有的時候分不清,有的時候又很清楚,隻是,想伸出手,抓住那些夢的時候,一切,又都回歸虛無。
祁憐是被喧嚣的人聲吵醒的,那是一些吵鬧但并不讓人反感的聲音,小販們的高聲吆喝,行人的讨價還價,或是小驢蹄子慢慢哒哒敲過路面的,人間煙火的氣息。
天光已經大亮,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靠窗的小床榻上,窗外就是城中早集,人來人往,喧嚣鼎沸。
祁憐起身,發現身上穿的裡衣早換過了,肩上的傷口也被綁好,估計是用過傷藥,已經不大疼了。
旁邊還放着一套疊好的衣服,她拿起來瞧瞧,發現這是件尋常百姓穿的花布衫,還配了條顔色豔麗的頭巾。
這身衣服實在花哨得緊,祁憐盯着那頭巾上面繡的一朵大花,眼睛被那豐富的顔色刺了下,猶豫片刻,還是沒什麼勇氣換上。
她打量着這間屋子,屋裡面隻有一個小床榻,一個桌子,兩把椅子,另外還有一個不大的靠牆的木頭高櫃子。
隐隐聽着樓下像有聲音,祁憐猜測,這裡可能是某個酒館或客棧的小二層。
她走過去,打開那唯一的櫃子,發現裡面隻放着一套舊被褥,再無其他,也沒再發現别的衣服,沒辦法,隻好慢吞吞不情願的換上那件花哨的布裳,再用頭巾随便綁起頭發。
走出門去,底下聲音也漸漸變得清晰,人聲喧嚣,碗碟碰撞,這裡果真是某個店家的二層。
走過二樓的轉角,祁憐貓着腦袋往下看,隻見那樓底下坐了很多的人,喝酒的吃飯的大聲喊人的,小二哥陪着笑忙的腳不沾地,櫃台前神色精明的老闆娘手指尖在算盤上飛快地敲打。
而在老闆娘的旁邊,武雲珂着一身市井婦人的裝扮,靛青布衣,包着頭發,提着酒舀子,正在将清亮的酒水打在壇子裡。
門外已經排了不少人,都是來買酒的,隻是其中有幾個的眼神,卻不在酒上,那些目光赤裸裸打量着那個笑意盈盈的女人,這讓祁憐很不舒服。
祁憐整理了下那不太合身的衣服,就走下樓去,武雲珂正忙着,卻是老闆娘先一步注意到了她。
“哎呀,珂娘,你那妹子醒了。”
武雲珂忙放下物什,教老闆娘接下她來打酒,掀開一旁簾子走出來,那一排等酒的見她走過去,腦袋都齊刷刷地朝那撇過。
祁憐耳朵卻是好的,隔得這麼遠,也聽他們在那小聲閑聊。
“這錢來酒家什麼時候請了個這麼俊俏的打酒娘子。”
“可不是,啧啧,這小娘子這味兒,就連鎮北鋪子那豬肉西施都不及她。”
“什麼豬肉西施,和人家一比,怕不是就剩下豬肉嘞,要我說,吉祥戲班登台的新角兒,那小腰可都不及這娘子的妙...”
祁憐聽得心頭煩悶,武雲珂卻不管那些,她提裙上樓,笑着執過祁憐的手,“阿憐,你可總算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疼麼?”
祁憐看向武雲珂,一時怔然,她做這樣一身打扮,自己卻是從未見過的,試想若不是進宮,她如今也該是像市井裡這些尋常百姓一樣活着,雖然得為了吃穿每日勞碌奔波,到底潇灑自在。
她垂下點眼,“娘娘,我沒事的,這裡是。”
見那些底下人的目光仍然若有似無地往上瞟,武雲珂攬了祁憐,有意無意擋住他們的目光。
“走吧,咱們進屋裡去說。”
她引祁憐進了屋,又關上門,轉身看見祁憐這一身,卻掩面撲哧笑了,“阿憐,難得見你穿這麼花豔的衣裳,倒是蠻好玩的。”
祁憐努力控制着表情,但她略顯嚴肅的臉配上頭頂花裡胡哨的頭巾,滿是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