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勢夫人怒氣沖沖的趕來,執手就扇了他一巴掌,“他為了你,生不能回族,死了還要随你颠沛流離嗎!冥士若是十二個時辰拿不回魂骨,魂骨便會自動消散,一絲痕迹都不會存留,這難道就是你想看到的!”
公子曦那望着魂骨的雙眼已然模糊,珠淚連連,神情隐有崩塌之态,“姨母…求求你……”
十勢夫人冷凝的看着他,“我早就提醒過你,别再任性了!”
公子曦淚眼朦胧,他從來不知道他竟有那麼多的眼淚,十勢夫人的冷酷和強勢根本沒有回旋的餘地。他不敢賭,也不會賭,十勢夫人那樣疼惜琊弋舅舅,絕不會因此騙他。
“家族嫡系的每一位血脈都有冥士,生時不現,大歸斂骨,這便是冥士存在的意義。你本無入族資格,是琊弋私自授你華靈淨曲,若你歸去,我會親自渡你化骨,帶你入族。”
公子曦松開手,任由冥士将琊弋的魂骨帶走,對着他們消失的地方拜了三拜,“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不可能是他的子曦,可他卻真心待我,我多次詢問他是否可以當我的爹爹,他卻從不回應我。因為他怕我心生留念,忘記自己是誰。他心疼我,疼到骨子裡,祖父說的沒錯,舅舅他唯一的私心就是我,為了我傾盡全力,拼盡一切,不惜任何代價,哪怕是命!”
然後又對着十勢夫人拜了一拜,“姨母,對不起!答應舅舅的事我一定會做到!而我與他之間的事,懇請姨母容子曦處理。”
十勢夫人臉上的冷凝未減半分,隻是語氣早已沒有了之前的怒意,“你是他的子曦,他一個人的子曦,倬彼天下與華之乾世界他從來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你,你就是他的天下,就是他的全世界,子曦,你的本心可在?”
公子曦重重點頭,“在的。此刻琊弋舅舅的話清晰的在我腦海中,它清楚的告訴我本心仍在。”
“那好,我不插手。”
公子曦作揖,而後擦幹眼淚走到柒染面前,将他扶起來,“擡頭看着我…”
柒染依舊低着頭沉默不語,公子曦見他如此也不強求,“知道為什麼命令他們不許跟來嗎?我代青陽問你一句:彌彥之事,你可心安?”
“對不起……”
柒染低聲道,公子曦接着他的話道:“沒什麼對不對得起,我本身最是容不得背叛,而今日我卻不為難你。”
環顧着周圍的諸多勢力,最後定格在那個身着箐花服飾的年輕人身上,“無心,過來。”
顔無心握緊手中的長劍,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公子曦捏捏他的小臉,“我沒想過你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也沒有想過你已經成長到了突破自己的境界。無心這個名字不好,但也是他留下痕迹的證明。今後幫我照看一下玲珑坊可好?”
“不好!”
顔無心狠心的拍下他的手掌,看着他傷痕累累的樣子,心裡刺痛極了,“我今年十歲,小叔離開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對不對?”
公子曦輕笑,“他還活着,你想不想見他?”
顔無心搖頭,“入燼水淵的日子,我也長大了許多,不再需要父愛。清風給我講了許多你的事,你渴望父母親的愛,所以才會被他們利用,皇甫辰将詛咒移到我那可憐的姐姐身上,皇甫輕玉更甚,從一開始就在利用她,從而引出你,寵你護你憐你愛你,皆不過是為了那一碗心頭血。這種父愛不要也罷。”
公子曦斂了笑意,“連你都比我明白,可見我是多麼的糊塗和任性。”
顔無心一把抱住他,“我不要你離開!我不要!”
“記得我們的約定。”
公子曦松開他,站在人群的最前端,這些人根本不知殘圖為何物,還聽信謠言來搶奪,當初他将殘圖給了千詩宸,最後還不是都還給了他,就如未央所言,遺落一族是沒有資格沾染靈晶之物。他一直不明白的事,入了記憶回溯境卻都明白了。
皇甫辰十三年前開啟乾坤玉,以詛咒轉移的代價知曉了伽凡未死,八年前皇甫輕玉以一頭青絲換取了伽凡也就是顔卿的藏身之處和救治之法。他們二人早在最初就達成了共識,而被利用的、看不清的始終是他自己。
琊弋舅舅為了他修為大減,現在更是替他而死,除了未央,就是琊弋舅舅和千影最清楚當初發生的那些事,因為規約,他們無法言語,隻能在暗處提供一些幫助。
千影說這片大陸曾經被扭曲過時間,是以很多人的記憶發生了巨大的偏差,連他也是。靈回印之時他直至成年,中途解除時出現意外回歸四歲,孤身在外一年,七王府兩年,遊曆至今的七年,加起來他也有十四歲了,可千影卻說,他隻有十二歲。
他是十二歲,卻又不是單純的十二歲,就像倬彼這些人,那些多餘的記憶是不完整的,天玄機還是冒險動了手腳。
十幾年間,他依舊看不開這段親情,十勢夫人說的對,他一直都在任性。望着那張十多年不曾變過的臉,千詩宸的放棄倒是成全了他,千詩宸通過青凝傳信給他,内容大概是說能讓遺落一族短短時間接受的主子哪裡是好相與的,心智手段不說絕無僅有,那也是少有敵手。
這樣的人,他在乎的從來都不是個人情感……
“你曾幫過我和玲珑坊,無關利用,雖然你說那些于你微不足道,然我一直記在心裡,費盡心思的送東西給你保命,你面上歡喜,其實心裡并不喜歡,因為它在時刻提醒你,一切不過僞裝,冷漠而荒唐的僞裝,驚鴻發現了你與皇甫辰碰面才被你派遣到了天悅府。知道為什麼皇甫家的人不能修靈嗎?”
血迹斑斑的披風順着清風掉落在地,公子曦伸手放置心口,而後取出了體内僅存的純血,瑩瑩靈力裹住那鮮紅的血液,“身為遺落一族的領頭人應當接觸過觀授族人,這些日子開始的變故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嗎?”
公子曦将心頭血交給皇甫輕玉,望着和風泠泠的漫天花色,“授戒十二使還不打算現身嗎?”
話音落,人群中走出幾道身影。
紅衣傾城是帝宮九歌,藍衣似月是冰域宮雪,紫衣雅緻是莫氏卿顔,白衣如雪是聽風海域無痕,墨白齊肩是墨繡墨修與滄海嬴夢。
“授戒十二使見過公子。”
公子曦看着他們六人,“我若身死,你們便再回不去,也會變得與常人無異,不會後悔嗎?”
嬴夢走上前,輕輕抱了抱他,又揉了揉他的腦袋,這個動作可是亓笑最為喜歡的。
“不會,我不會,他們同樣不會。十二使隻還有六使,不會離開,也不能離開。授戒十二使皆有訓言:入此世,做此人,前塵無往,後世為人。從先祖開始,我們便都是這裡的人,擁有了家室宗親,也擁有了愛人和朋友,那裡已經不屬于我們。可你不同,假如還有希望,一定要留下來!”
公子曦搖頭,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裁決之力的啟用已經開啟了淨靈法陣,淨靈法陣的靈力就是他遊曆大陸各地都會抽取出來的靈淨之氣,沒有純血的維持,靈淨之氣無法凝聚,他的身體亦是無法恢複,柒染取的血确實是純血,隻是那不是心頭血,自從阿如離開後,他的身體就發生了變化,靈氣未減,身體逐漸衰弱。
天玄機說這是離去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