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顆頭骨的眼眶看起來比一般的羊要小很多,顴骨也不是特别的明顯,下颌骨略微狹窄,加上垃圾箱裡面那些零碎的骨架子都很細長。
是狗的頭骨沒錯。
各種各樣的狗的頭骨。
燈泡的顔色很暗,須映寒盯着血色的垃圾桶看了半天,眼睛有些酸痛了,她使勁眨了眨,感到胸悶想吐。
她正打算緩一緩,旁邊傳來嗤嗤啦啦的聲音,本該守在旁邊的宋玉君将衣領翻高勉強蓋住鼻子,袖子高卷,翻起了另一個垃圾桶。
“你鼻子忍得了這味道?”
她頭都不擡,翻出好幾隻大型狗的頭骨。
“忍不了也得忍。”
垃圾桶很深,她們隻能在上面淺顯地翻找,最後找出來九顆頭骨,但這些垃圾桶裡的肯定遠不止九顆。
她們對着水龍頭将手臂沖洗幹淨,任由氣味附着在她們身上繼續往裡走,到了另一個屋子,一個長方形石頭台子,血滲進石頭内部無法清洗,台面上斜斜插着一把屠宰刀,刀刃處已經出現了不少豁口。
須映寒打開冷凍櫃,一個個用單獨的透明盒子分裝好的狗肉,整整齊齊地碼在裡面。
須映寒拿出一盒肉,湊近鼻子聞了聞,随即厭惡道:“為什麼這些人總是這樣。”
她五歲時被家人诓過吃了一次狗肉,第一口下去她就覺得味道怪怪的,不是大家說的那麼好吃,當時就吐掉了,她還以為是自己口味太刁鑽。
後來有一年春節,家裡又燒了狗肉湯。
那會兒她剛從寄宿學校回來,家裡養的小土狗怎麼也找不到了,媽媽輕描淡寫地告訴她說被人偷走殺了吃掉了,她還傷心了好久。
當天晚上,飯菜上桌,不知情的她喝了一口湯,熟悉的味道直達天靈蓋。
從那以後她明白過來,不是燒的方式,也不是她口味刁,她就是天生排斥這個味道。
而令她更排斥的原因是,她的小狗左邊有一顆發黑的牙,春節的第二天,她在自家院子的一小塊菜地裡發現了完整的牙齒。
就那麼随意地埋在土裡,一大半暴露在外面。
哪怕埋嚴實了也好,哪怕換個地方埋也好。
可是他們都拿她當瞎子。
後來她也曾深刻地思考過,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味道,如果不是因為媽媽殺了自己心愛的小狗,她是不是也會像他們那樣接受,覺得吃狗肉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她始終無法說服自己的内心,因為所有人都在騙她,她不想為了所謂的心安理得自己騙自己。
真正讓她厭惡至極的不是吃狗肉,而是來自人的欺騙。
她把塑料盒子捏的咔咔響,憤怒地放了回去。
宋玉君在隔壁找到了被扒下的皮毛,一張一張用尖銳的鐵鈎子穿破,如同戰利品似地挂在那兒,沖着每一個從這個門進來的人炫耀。
這些都是寵物狗的皮毛,她心疼地撫摸着,或許有被狠心抛棄的流浪狗,或許有從好好的家裡偷出來的狗。
“狗肉店就狗肉店吧,店門口用狗看門,背地裡卻殺狗,真惡心。”
這個地下室一個屋子接着另一個屋子,如果這時有人來,她們無處可逃。
宋玉君看須映寒在那邊翻翻找找的樣子,明顯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既然已經打算翻臉,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第四個屋子。
周圍貼滿了巨厚的隔音闆,地上放着幾個盛滿血和廢棄内髒的木盆,屠宰刀也在盆裡泡着。
血漿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冒一個破一個,内髒在混沌肮髒的液體裡面浮浮沉沉……
這裡就是宰殺現場了。
嘶拉——
須映寒暴力撕開了一面牆的隔音闆,露出冰冷的牆體。
她将這四面的牆全部撕爛了,聽着一陣陣的撕裂聲發洩内心即将噴湧而出的怒火。
她将撕下的隔音闆丢在地上踩得粉碎。
最後一間。
是這家火鍋店的監控室。
整整三面牆都是監控大屏,不看根本不會知道,店裡最起碼分布了一百多個監控攝像頭。
宋玉君迅速看了一遍,在那裡面唯獨找不到十六号包廂的畫面,連一點邊角都沒拍到。
須映寒望着她:“看來你也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