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挺聰明】
少涘不知阿牧懷着什麼心思靠近,又為何沒有退開。
是以她這一轉,兩人湊得極近。
在如此距離下,少涘看到阿牧眼眸不受控制地半阖了一瞬,緊接着眨了兩下後視線下移,起身站直。
【嗯】
聽到這緊繃的回答,少涘心中嗤笑一聲。
雖說自己不喜與人打交道,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兩人這一打岔,隻見房屋内光芒大盛,戎令的手已經摁在第二扇鏡面上。
沒有一絲滞澀,她的手就這麼徑直穿透了鏡面,向裡延伸而去。
緊接着,戎令整個人仿佛被拽向鏡内,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看着這個過程,少涘突然覺得她對戎令的判斷好像又出了差錯。
明知外有強敵,她是怎麼敢在這個時候露出破綻。
是壓根兒沒把自己放在心上,還是她本身不能控制入鏡的時間?
【歲歲進去時也是這樣?】
【不,歲歲進去是嚷着自己困了,随後也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暈了過去,随後鏡内就投出束光芒将人穩穩地托了進去】
好。
看來是沒把自己放到心上。
少涘抿緊唇角。
此時的戎令已經全部被鏡子吸了進去,少涘準備上前查看,剛走一步就頓住了腳步。
她看到一隻手從鏡内伸出,抵住了棱鏡的邊框。
又一個戎令走了出來。
隻是出來的這位,有些…奇怪。
她看上去瘋瘋癫癫,口中喃喃自語,但聲音卻極低,哪怕在這狹小的封閉空間,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門扇被她撞得彈到牆上發出巨響,戎令就這樣光着腳,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屋内霎時間安靜下來。
僅剩兩人面面相觑。
【這是怎麼個意思】
【跟着吧,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前面被戎令弄得一波三折的少涘心有餘悸,她甚至懷疑這個看上去神志不清的戎令,都是她幻化出來蒙騙自己的。
因此在她撞出門揚長而去時,少涘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阿牧托着絲線,一圈一圈地從她腕上繞下,将其纏好,收回到袖中。
待做完這些舉動後,視線劃過少涘緊追戎令而去的眼眸。
“走吧。”
兩人并排着遠遠綴在戎令身後。
【你說,這鏡陵門的人是真草包還是裝的】
“怎麼說?”
【我和她們門主打得空中鏡湖都裂了兩道,愣是沒人前來查看】
“說不準……他們已經習慣了事情都交由門主去解決呢?”
兩人不約而同聯想到晌午圍成圈的衆人,那副畏首畏尾的舉措,一時語塞。
少涘看着一路向外走去的戎令提出另一觀點。
【或者,是他們門主下令不許衆人出來,也未可知】
前方的戎令在靠近牌樓時,突然有了動作。
她擡手将自己頭頂的發冠摘了下來,随手扔到地上。
金冠滾落在地的動靜在夜間十分響亮。
待發絲全部垂落時,她又屈肘在腰間鼓搗一陣,随後将身上的外袍解了下來,甩向一旁。
這場景看得少涘眉頭緊皺。
【她到底要做什麼】
等戎令站到那座與空中鏡湖相接的牌樓下時,她身上僅着白色裡衣,赤腳散發。
就這麼朝外面走去。
許是鏡城内本就暗無天光,故此城中來往過客也失了對時辰的概念。
哪怕此刻已過子時,城内依舊有人迎來送往。
是以在少涘眼見戎令拖着淩亂的步伐,走向角落裡正嬉戲打鬧的兩個小孩時,她加快了腳步。
“阿姐,别沖動,我怎麼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就是因為知道她不對勁,所以才要上前】
少涘甩開阿牧抓住自己的手,眼看戎令即将碰到其中一人時,少涘上前的腳步停在原地。
她聽清了戎令口中呢喃的那句話。
“你,見到我徒弟了嗎?”
戎令眼神怔怔,内裡似有水光,被鏡湖中倒映的光線晃進了少涘眼中。
“她這麼高,梳着雙丫髻。”
戎令用手比劃着自己腰間的位置。
兩個小童卻好似習以為常,其中一個笑嘻嘻的指着街角暗巷的位置:“在哪兒呢,你快去,她一會兒就不見了。”
帶着童真的聲音十分可愛。
“謝謝,多謝。”
戎令攙扶着牆壁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那條小巷。
少涘跟了上去。
隻見那道背影義無反顧的朝着更深處走去,而轉角的地面上,正散落着零星幾塊殘瓦,以及斑斑血迹。
她低頭望向緊跟上來的兩個小童。
“哇她真的不怕疼啊。”
“就跟你說了,她都瘋了好久,旁人說什麼她都信的,不用害怕。”
“你怎麼知道她是個瘋子啊,明明我昨天才見你跟着母親在城門口登記的,比我還晚一天呢!”
“嘻嘻,我去年和我父親來過一次,那時被她吓了一跳,還是父親告訴我,這個瘋子已經在鏡城裡好幾年了,他回回來都能撞見。”
孩童天真的話語飄進少涘和阿牧耳中,兩人皆沉默下來。
半晌,少涘啟步,朝着戎令已經被黑暗吞噬的背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