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阿牧再次抓上少涘的手腕,眼中盛滿關心和着急。
少涘閉上雙眼,安靜感受此刻身體内的狀況。
她本以為,這道影子竄進自己體内之後,至少應該是不死不休的程度,畢竟是自己搗毀了它的老巢。
卻未曾想到會如同現在這樣,如同水滴彙入大海,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不管了,先……
“太陽!是太陽!”
少涘的思緒被一陣吵雜聲打斷,此處距離立湖岸邊的牌樓算不上近,即使如此,還是有陣陣喧嘩聲傳來。
少涘隻得給額頭上匆匆點了個“封”字,便出門查看情況。
街道上傳來許多聲夾雜着驚喜的呼喊,原本攏在空中,不帶一絲漣漪的鏡湖此刻驟然開裂。
從裂縫中,一道道光影斜射而下,與燭火的微弱不同,這道光穿透性極強,驅散了鏡城中久久盤旋的陰暗。
“這空中鏡湖是由湖水化成的,那……”
阿牧緊皺眉頭望向天空,話裡蘊含之意不言而喻。
“不好!”
少涘聽懂了他的暗示,率先想到的就是将這處原本容納鏡湖水,後被少皚填平的鏡湖湖面需要重新騰挪出來。
于是她便準備這麼做,少涘蹲下身,将鮮血淋漓的手摁在地面,剛要咬破舌尖,隻覺地面一陣晃動。
“阿姐,那邊!”
少涘順着阿牧指向的位置遠遠望去,是那座牌樓。
隻見牌樓将周遭的日光盡數收攬,歸攏到頭頂。
在日光的照射下,如同一隻巨獸般,将填在湖面的土礫納入其中。
原來,少皚留的後手,不止這一個用處。
少涘有些難過。
不過也就一瞬,她迅速将情緒摒棄腦後,甩出兩道引導符,由另一個方向将空中已經開始向下傾注的湖水,接引至被騰挪出的深坑中。
城内此時半明半暗,一側湖水傾灌,一側天光乍破。
待鏡城中徹底被久違的日光完全籠罩時,湖面也不起一絲波瀾的安靜流淌着,一如往日還不叫鏡城時的那樣。
少涘看着這風平浪靜的景象,突然間想起件事來。
“對了,我記得戎令有一面漆黑的銅鏡?”
說着她轉向阿牧,想要詢問對方是否有印象。
目光相接之時,兩人皆閉上嘴巴,一齊将頭扭向湖面。
哦。
屋子好像在湖底。
“我去吧,順便看看棱鏡的殘片,是否還殘留那些污穢。”
“再順便……收個屍。”
少涘情緒有些低沉:“好歹入土為安,來生也好平安喜樂,歲歲無虞。”
少涘沉默着,給自己貼上張避水符就打算下去逛逛。
卻不料即将動身之時被阿牧一把拉住肘彎,她轉頭去看,少年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如冬日夏雲,溫暖和熙。
“開玩笑的。”
“阿姐忙着救人,這些小事自然該我來操心。”
說着他将背在身後的手舉到兩人中間,手心反轉上來,放在掌心赫然是棱鏡最後定格時,倒映出的那面嵌着銀絲的黑面銅鏡。
巴掌大小的銅鏡襯得少年皮膚素白,腕處青紫色的血管向上蜿蜒,至袖口處消失。
少涘晃了下神,覺着此物他拿着甚是好看。
“你從哪找來的?若除棱鏡所在的那間小屋外,盡是幻象的話,那戎令所謂的屋子也是幻象。”
“阿姐怎麼傻了,棱鏡上不是暗示了嗎,這面銅鏡戎令從不離身的。”
少涘拍了拍額頭,意識到自己真是被這一日一夜接連的事故,鬧得腦袋都有些不清醒了。
“順便,也不用收屍了。棱鏡破碎的時候,戎令的屍體也一齊消失了。”
少涘抿緊唇角,像是掩飾似的,低頭看了看滿身狼狽,動手給自己拍了張淨身咒,順帶手也往阿牧腦門上‘啪’了一張。
即使少年未曾經曆打鬥,渾身上下幹淨如初,少涘也不在乎,順手的事。
接着從那一厚沓的符紙裡随便拽了張,仔仔細細的覆在面上,壓實了邊角。
【走吧,我們先去城中找個落腳的地方】
【線索斷了,得再想别的辦法】
兩人順着湖邊一路步行至主幹道,牌樓自完成使命後便消失不見。
街邊三三兩兩的人有些雙膝跪地,沖着天上不斷叩頭,口中喃喃‘神迹’二字。
有些掩面痛泣,在家人的支撐下站穩身形。
少涘挑了間看上去幹淨整潔的客棧走了進去,掏出臨下山前,從師姐小庫中搜刮的金銀财寶,掂出一塊看上去很有分量的金疙瘩就要往櫃台上擱。
隻是中途被人截了胡。
阿牧在店家看直了眼的目光中,十分自然的從少涘手中順走這塊金疙瘩,揣進自己懷中,重新掏出兩小塊碎銀放到櫃台上。
“勞駕,兩間上房。”
店家隻得悻悻收起,末了還偷偷瞪了阿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