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番說辭放到這裡誰會信呢,見過剛剛那反口一咬,再不經世事的人也該知道,這婆子不止是瘋,而是又瘋又壞。
少涘看着她緊攥着自己裙擺的恐懼,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講理是肯定講不通的,更何況她沒那個耐性去糾正他人的處事作風。
心下轉個彎,便确定了接下來該做什麼。
“師姐,你與我出去探一探情況。至于她……阿牧,你留下來看着可好?”
尾調像是商量,但臉上的表情卻是看也不看阿牧,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阿牧是誰?
阿牧才不管少涘看不看他,若隻是因為少涘不看他,就連自己想說的話都沒辦法說出口的話,那他早就憋死了,少涘也根本沒有這法器内十八年的清閑日子過。
于是他坦然的舉了手。
“阿姐,我沒有靈力。”
啞口無言的少涘急中生智。
“剛剛門口……”
“最後一點了。還被阿姐教訓得打到了自己身上。”
話語坦坦蕩蕩,沒有一點保留,甚至還掀開袖子讓少涘看自己胳膊上被打出的紅色印記。
少涘在心内‘啧’了一聲,昨晚是最後一點,今早還是最後一點,最後複最後,都是借口。
即使明知是借口,少涘還是将跟着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換成了阿牧。
他确實身體虛弱,一個人待着,自己也不放心。
莫名其妙和這個自己讨厭的瘋婆子‘捆綁’在一起的邵鹿,直到看着兩人從後門溜出去的身影已經消失都沒想通。
看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婆子,到底要什麼靈力?
少涘壓根兒沒意識到這個問題,換了身打扮同阿牧繞道從後門走到正街上時,這裡圍着的人群早已四散開來,門口冷清寥落,一如昨日他們初到時的模樣。
“你覺不覺得,早上那件事有些不對?”
少涘沿街眺望,距離大門口極遠的位置才有人擺攤,門口附近更是連駐足的人都沒有,怎麼早上僅憑那侍女一人,便能引那麼多群情激憤的人蜂擁而至。
“阿姐,你還記得早上那個算卦的人,他說什麼嗎?”
少涘順着阿牧的提示,細細思量。
“好像是…災禍将至?惡王的靈魄重新回歸?”
說到此處時,少涘微妙的停頓了一瞬。
雖然她很清楚的知道,阿牧給她尋得這家門戶中人并非自己親生父母,但之前數年相處下來,多少也參雜着真情,這一聲聲‘惡王’,叫得少涘眉頭直皺。
少涘忖度着分寸開了口。
“要不……我們查查?”
她知道阿牧心系自己最後那塊靈魄,此時提出這個要求,可能會讓他不快,但少涘沒法過得去自己良心那一關,将懷王一家棄之不顧。
怎麼說也是養育自己多年的父母,為人處事自己再清楚不過,怎麼就在死後被人扣上‘惡王’的名号,還緻使門庭寥落至此。
卻不料阿牧并未反對,反而眼神堅定的看向少涘。
“要查的,阿姐。”
“當初我将你放到這裡時,雖說他們一家安穩的将女兒養到出嫁後後會發生的災禍,但往前數二十年,他們一家都過得平安順遂,轄下百姓也都是安居樂業,如今驟起禍端,加上昨晚的探尋結果,很可能有關聯。”
聽阿牧如此說,少涘才放下心來。
“既然都喬裝了……”
這猶猶豫豫的語氣聽得阿牧心下一樂,笑意沖散剛剛的嚴肅,重新回到他的眼中。
“阿姐可是又不想與人搭話了?”
少涘一曬,眼睛瞥向别處,自殘損的靈魄歸體之後,她沒有再向之前那樣讨厭與人交談到害怕的程度。
但這麼多年的習慣養下來,怎麼能說變就變。
好在阿牧作為少涘的伴生靈,從根上就極為了解少涘,看到她這幅表情就知道該自己發揮效用,便在街邊随意挑了個叫賣胭脂水粉攤位,上前笑着開了口。
喬裝後的阿牧沒了好皮相,有的僅是一副老實本分的憨厚外表,那股少年意氣卻是遮掩不去,從這幅皮囊之下,一個勁兒的往外鑽。
“大娘,這幾個顔色哪個賣得好,給我挑幾樣。”
阿牧站在攤位前糾結半晌,拿着大娘選出來的幾樣顔色擇定兩樣,将一小塊銀錠遞給大娘。
少涘看着和老闆有說有笑的阿牧,驚覺他已經長大了。
在自己缺失的記憶中,他不知走過多少地方,才可以這樣娴熟的與人交談。
少涘不知從哪冒出來一點點傷感。
隻是這傷感還沒探頭,面前的帏帽就被人掀開半簾。
阿牧神情專注的用指尖蘸了些胭脂,往少涘眼下抹去。
顔色上臉時,少涘趁着阿牧身形擋住自己的時候,悄悄瞪了他一眼。
身後的大娘銀錠在手,滿臉止不住的笑,雖不知少涘與阿牧的底裡,總之就是撿着好話使勁兒誇。
“诶呦呦,這小娘子的夫君可真是一把好手,挑選出來的顔色真是襯得您夫人面若桃花。”
沒被人這樣直白誇過的少涘有些不自在,迅速将帷帽兩端的薄絹放下,擋住臉上的神情。
倒是阿牧一臉坦然的接受了這個說法。
“大娘,您知道這兒的懷王府在哪裡嗎?聽說懷王極為樂善好施……”
不料才開個頭,就被大娘一臉驚恐的揮舞着手臂打斷了話頭。
她左右環顧一圈,看着三三兩兩的攤販各自紮堆聊天,沒人注意到他們幾個,這才敢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