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他們誤打誤撞,卻意外間真的将這口鍋推到少涘等人的身上,但這作秀一般的場面到底是誰指使的,又是做給誰看。
少涘滿腦子都是順子不甘心閉上的雙眼,與劉大娘哽在喉嚨的那聲啜泣。
一動一靜,混得她頭腦都有些不清明。
她們到門前時,那裡已經搭起了長棚,白色帆布鋪蓋在頂上,無聲的給這動靜極大的場面再添聲勢。
門前已經被長棚圍滿了,原本寂寥的半條長街卻成了最人聲鼎沸的地方,每個人都熱切的招呼着别人搭把手,面上帶着希望與殷切。
少涘站在距離大門口不遠的位置,看着他們來來去去。
“張大師!你看這裡該怎麼布置?”
突然間,一道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去,那聲音底氣十足,聲如洪鐘。
是剛才拉扯婦人的那個壯漢。
他正捧着一疊白布,招呼着向座已經搭建好的帳篷走去。
這件帳篷與那些處處懸挂着白布的長棚不同,是一座獨立出來的小帳篷,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那個壯漢靠近帳篷之後,并未走進去,而是捧着白布彎下腰,低頭在帳篷前面鞠了一躬,随後老實站在那裡,等待裡面的人發話。
這舉動與早上那個兇狠暴戾的人完全兩模兩樣。
隻見他靜立片刻後,恭敬得點了點頭,随後抱着白布朝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少涘看了半晌,也擡腳向那個帳篷走去。
她将門前厚實的簾子掀開一個角,向裡望去。
裡面空無一人。
隻在地上刻着個傳聲的陣法。
倒是好算盤。
少涘冷笑一聲轉身走向長棚,她倒要看看這是做什麼。
當她走進已經完工的長棚時,腳步頓了下來。
“勞駕,讓一讓。”
身後傳來聲響時,少涘才發現自己堵在了門口,她側身讓開一條路,讓身後擡着擔架的人可以自由出入。
擔架上,是一個接着一個面容灰敗的人。
長棚中,躺着的人一眼望不到頭。
少涘心中堵得慌。
她剛想上前查看距離自己最近那個人的狀況,就被剛剛借過的人抓住手臂。
“你怎麼看着有些眼熟?”
她狐疑的盯着少涘上下打量,随手召了身邊的一個嬸娘幫忙認人:“诶?張嬸兒,你看看這人是不是在哪見過,怎麼這麼眼熟啊?”
誰知被喚作張嬸的那人緊趕着上前兩步拍開少涘被拉住的手臂,拉着人往後退開。
“你不要命啦,這不就是剛剛從那門裡出來的人嗎?”
她語意不詳,擡起的下巴卻明确指向了王府正門的位置,很好的為不明所以的女子解了惑。
少涘就是那宅院裡的人。
少涘就是給他們帶來災禍的人。
少涘是惡人。
待女子想明白這一點後,抄起給棚中衆人備好的熱水朝少涘砸了過去,被掀開蓋子的壺口處揚出的滾水劃成一道弧線,澆在地上。
邵鹿趕上來拉開了少涘。
另一人見這情形反而拉開了邵鹿。
“大娘,您過來,這不關您的事,那人罪有應得。”
拉開邵鹿的人在她耳邊嘀咕道。
原來邵鹿還保持這易容之後的形象,并未恢複容貌,這才被人當作不明世事的路人勸解。
“什麼叫罪有應得!好心幫你們吸走詛咒還被人咒罵,你們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邵鹿氣得恢複原形,指着周遭圍起來的一圈人鼻子挨個兒掃視過去。
知道邵鹿與少涘是一夥兒的之後,他們也沒有了先前待邵鹿的和善。
轉而變成了義憤填膺,絲毫沒有覺得邵鹿這番話有任何可疑之處,或者說,她們根本不放在心上。
從少涘三人昨日開門的那一刻起,已經被魇城全城的百姓釘在了罪名昭著的罪人席上,不得掙紮。
“師姐,别說了。”
少涘拉着邵鹿轉身離開這裡,此事症結不在這裡,在那個裝神弄鬼的張大師身上。
找到他,才能解開禍端。
卻不料二人即将離開這片被長棚攔住的地界時,被人堵了回來。
還是那個壯漢。
他手上捧着的白布上,畫着陣法,少涘看不懂的陣法。
但這陣法的作用卻極其靈驗,當他抖開白布,将陣法對準少涘二人時,首當其沖被照個正着的少涘敏銳的察覺到,體内一直源源不斷循環的靈力變得慢了下來。
原本這樣是不打緊的,但緻命的點在于,少涘體内還留存着昨日吸收的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詛咒。
此消彼長,被裹挾時安分守己的詛咒突然間反撲,打得少涘猝不及防,心口一陣劇痛。
她捂着胸口彎下腰去。
此刻在宅院中發着呆的阿牧聽到已經安靜下來的外面,又發出了些奇怪的響動,為了以防萬一,他啟開一條門縫暗中觀察。
這一開,看到的就是少涘痛苦的神情。
“阿……”
阿牧看到這一幕瞪大了雙眼,下意識從門縫沖了出去伸出手想要拉開少涘,嘴中也喊出稱呼。
豈料就在這時,少涘為了方便起間,别在腰間的覆面符紙突然間化成數道金光,自由穿梭着形成一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擋在少涘面前。
是‘皚’字。
少皚的皚。
“姐。”
阿牧的聲音瞬間弱了下去,隻這一個字在他口中成了個拿不出手的氣音,聲響也僅有他自己一人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