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宿,或是真給吓着了。
楚晚甯雖平日裡嬌縱,卻也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夜間無論如何睡,一閉眼,總想着此事是否有人故意栽贓,還是真與她有關聯。最後實在撐不住,才勉強睡去,可眠淺得似一層薄紗,稍有動靜便支離破碎,醒來時天還未亮。
燭火微弱,映得屋内一片昏黃。
她起身望向旁邊大床睡着的姜衢寒,見他睡得深沉,卻臉色不佳,便下了榻,赤足踩在地闆上,走到床邊伸手覆在他額間。
所幸,并無發熱。
她心中思緒紛亂也睡不下了,穿好鞋子,簡單梳洗幾下,打算去清水鎮看看。
才剛打開房門,卻見有人提着食盒站霧裡看花。見有響動,他匆匆上前,才看清來人是顧青山。
正好,有他在,也不愁着自個要去面對死屍了。
欲将心中想法道出,顧青山卻搶先一步安排好馬車,還細心将食盒遞給她,讓她在馬車内填填肚子。
奇怪,他怎知她想去清水鎮?
問他,他不言,隻一味地駕車。
從黑松鎮去往清水鎮隻需半個時辰,隻是走得崎岖,磕磕絆絆的,簡直是不斷地走上坡路。
天也陰沉沉的,看似要有一場大雨将至。
途中掀簾往外瞧,見得最多的莫過于村民鋤開農田的梗,又忙着清理河道,仿佛下一刻要面臨不得了的事一般。
而清水鎮這邊,村民略顯興奮異常,家家戶戶壘埂儲水,和黑松鎮的緊張全然不同。
顧青山解析道:“黑松鎮地勢低,每年大雨滂沱時總會引發洪澇。清水鎮地勢偏高,若非遇到雨季,莊稼很難長成。”
這不正是應了那句‘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嘛。
兩者之間,仿佛天意弄人,一個飽受水患之苦,另一個卻因缺水而艱難求生。
楚晚甯不禁感慨萬千,若是能将兩地的劣勢互補,或許能解了這多年的困局。
她沉吟片刻,擡眼看向顧青山,問道:“你覺得兩鎮之間開鑿一條水渠,将黑松鎮多餘的水引至清水鎮,是否可行?”
顧青山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公主高見。此事若能成,必是造福百姓的良策。不過,河流相通,得先勘察其他城鎮的地形,若貿然實施,恐會給其他百姓造成不便。”
楚晚甯愕然,料想不到顧青山竟是個心思如此缜密之人。
她本以為他隻是個武藝高強的暗衛,未曾想他對水利工程也有如此深刻的見解。
她微微颔首,眼中多了幾分欣賞:“青山大哥所言極是,此事确實需從長計議,是我考慮不周。”
顧青山見她态度謙和,又因一句“青山大哥”的稱呼,心中赫然生出一絲暖意。他自幼忙着習武和讨生活,鮮少與人親近,更别提被養尊處優的公主如此親切地稱呼。
此刻,他竟覺得自個耳根燙了起來,“若公主信得過,屬下願親自帶人前往其他城鎮勘察地形,為公主分憂。”
楚晚甯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有你相助,此事便多了幾分把握,隻是此行辛苦,你得多加小心才是。”
顧青山抱拳一禮,神色堅定:“屬下定不負公主所托。”
兩人相視片刻,心中抱負皆明了。
楚晚甯覺得,此事雖難,卻也是一次難得的機遇。
若能成,不僅解了兩鎮之困,更能為百姓謀得長久之利,也不枉她曾享天下之養。
-
清水鎮的義莊到了。
楚晚甯掀開車簾望去,隻見幾間古樸的泥磚房靜靜矗立在暮霭中。
院門上方懸挂着一塊斑駁的匾額,上書“義莊”二字,筆力蒼勁,卻因年久失修而顯得黯淡無光。
她下了馬車,腳步輕緩地走進院内,院内散發着一股夾雜潮濕泥土味的檀香,驅散了些許腐臭。
院中幾棵老樹枝葉稀疏,随風輕搖,發出沙沙的聲響,似乎在低聲和她訴說着什麼。
顧青山緊随其後,警惕地掃視四周,“公主,此處陰氣較重,需小心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