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中出現了一個鮮亮的小紅點,以那小紅點為錨點,他沖着前方那模糊的小棕點落下。
魚鳍野人的輪廓在濃霧中越來越清晰,李鶴慢慢張開了手臂。
就在要碰到那棕色的兜帽時,小八絲毫沒有默契地伸着胳膊沖進了視野。
李鶴還沒來得及睜大眼睛,肉和肉碰撞的沉悶聲就在耳邊炸開。
小八那家夥又沉又Q彈。
看着穩如泰山一動不動的小八,李鶴感到自己飛了起來,随後背砸碎了河裡的薄冰,冰冷的水倏地包裹住了他。
手及時抱住了一塊浮冰,他才沒讓自己嗆第二口水。
橋上,小八和那魚鳍野人有默契地看着他停住了。
那魚鳍野人看看小八,又看看他,抿住上揚的唇,低着頭捂住了眼睛和嘴。
盡量不去看默契定住的二人,李鶴掏出一個滴着水的手機扔向了小八。
“一會兒我去找你。”
那魚鳍野人一看小八重新追了上來,也立刻放下手開始奔跑。
沒有了手的束縛,那杠鈴般的笑聲也落到了河裡。
掏出耳塞死死地塞入耳朵,李鶴把額頭放到了浮冰上,浮屍般随着水飄着。
冰冷的浮冰給高度思考的大腦降着溫。
他不明白默契感這種東西為什麼就産生得那麼随機?
盡管李鶴帶着耳塞,但是一陣奇怪的劃水聲還是傳入了他的耳朵中。
那劃水聲,像是人類在遊泳,又像是魚兒在擺尾。
趴在冰上,耐心地等着那劃水聲變得規律,他倏地擡頭。
聲音戛然而知。
但他清晰地看到一個海藻般的東西沒入了水中。
薄冰順着水朝那個方向飄去。
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李鶴跪在冰上握緊了刀。
透亮的冰下,出現了一雙有着魚的瞳孔,人的眼型的眼睛。
那生物犬齒露出的一瞬,他雙手握刀刺破了冰層。
一條粗壯的尾巴帶着碎冰破水而出,李鶴一下被甩飛到了岸上,連耳朵裡的耳塞都被摔得飛了出來。
忍着痛,他手腳并用地爬到了岸邊,扒着石轉探出了頭。
那詭異的生物已經激靈地潛入了水下,但李鶴還是看清了那生物的全貌。
人的身子,魚的尾巴。
深海裡的人魚怎麼可能出現在岸上?
正當他揉着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時,一隻巨大的螞蟻飛了過來。
“李鶴,你怎麼突然就在海鮮市場消失了?”
他差點戳瞎自己的眼睛。
猛地被人翻了個面,李鶴看着臉因劇烈運動而漲得通紅的山姆,一下記起自己嗆了水,猛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你跟蹤我?”
雙腳蹬地往後退着,他警惕地打量着山姆。
山姆的臉更紅了,雙手背在後面扭捏着。
“對不起,我當時在掃地,李顔先生看見我就讓我把你帶回去。”
他知道自己是躲不掉李顔的“召喚”了,翻了個白眼,李鶴拽着抖成篩子山姆的爬了起來。
總部裡依舊黑黑的。
這樣也好,這樣那些螞蟻就看不見他全身都是水的狼狽樣子了。
山姆停在了李顔辦公室門前,怎麼也不肯往前走了。
理解地拍了拍山姆,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李顔坐在辦公桌前,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子,旁邊的沙發上坐着一位漁民。
汗毛瞬間全豎了起來,李鶴盯着李顔的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小李鶴,有漁民目擊到了大壩一号。是大壩一号纏着那海怪遊到近海岸的,是嗎?”
李顔朝那漁民看去,漁民緊張地點了點頭,随後,那海雕般的眼睛又鎖定了他。
“根本沒有什麼大壩一号。你是要相信當事人還是要相信目擊者?”
“小李鶴。”
李顔的聲音少見地柔和起來。
“你知道嗎,你想要作為正常人在這世界上活下去其實很簡單;我隻要和媒體說好,你的一生都是‘正常’的,根本不需要婚姻這麼麻煩的東西來掩飾。你這孩子甯願住到海怪窩裡去也不願和人類多待一秒,結婚一定很難受吧?”
一瞬間,他擡起了頭,又因心髒的悸動把頭垂了下來。
他知道這個炸彈植入心髒的那一刻起,爆不爆炸全憑李顔的心情。
既然這樣的的話,那麼他想在它爆炸前多觀察一下小八。
畢竟這是他遇到的最有意思的獵物。
瞬間在腦中過了一遍李顔和小八的交集,确定沒有破綻後,李鶴重新跨立站好,擺出一副困惑的表情,迎上了李顔的目光。
“你偏題偏得真夠離譜的。”
李顔沒有說話,隻是盯着他看,似是要看穿他的五髒六腑。
但好在他最終擺了擺手。
沖出門的瞬間,李鶴的腿軟得幾乎要坐到地上。
“李鶴,你怎麼了吧?”
“借一下你的手機。”
山姆懵懵的,可還是掏出了手機。
迅速打開定位軟件鎖定了自己的手機,他把手機扔給山姆,邁着抗議的雙腿沿着走廊狂奔起來。
既然李顔都已經開始懷疑了,那麼魚鳍野人這個不穩定因素說什麼都要除掉。
趕到定位地點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鮮亮的紅色。
小八那不知危機家夥卧在雪坡後,似是睡着了。
就在他想一腳踢上去時,那腦袋倏地轉了過來。
“小鶴,你去哪裡了?”
想到剛才那恐怖的經曆,他聳了聳肩。
“沒去哪。”
“你騙人,我看見你和捕手往總部的方向去了。”
那藍眼睛裡的淚水越來越多,他莫名其妙地抓了抓頭發。
“你被那野人揍了?”
“你别轉移話題!!”
“我……”
一陣哭聲瞬間響徹了山谷。
這次,他和小八默契地閉上了嘴,雙雙往雪坡下看去。
魚鳍野人站在一棟小房子前,和幾個人類哭着抱在了一起。
那幾個人類除了沒有魚鳍外,長得幾乎和魚鳍野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