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刮着腦内現有的知識,他看看野人,又看看和野人相擁抱的少年和女士。
他們是兄妹嗎?這不符合遺傳學的規律吧?
腦子還在困惑中,可他的手已經摸上了繩子。
管他呢,先抓住再說。
看着小鶴的手和哥哥姐姐的觸手一樣伸向了繩子,小八閉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它知道,過一會兒那人類會拿着繩子像哥哥姐姐們的觸手一樣纏繞住它,至它于死地。
它剛來到這個世界上時,并沒有想其他海怪那樣一開始就獨居生活,而是和哥哥姐姐們相互幫助了一段時間。
那天,哥哥姐姐們和小鶴一樣消失了。
它看見哥哥姐姐們聚在了一起,正如李鶴和捕手聚在了一起一樣。
傍晚,一條條觸手朝它伸來。
它以為這是日常的打招呼,任哥哥姐姐們的觸手纏着。
“對不起,最近的食物真的是太少了,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
哥哥姐姐們說着對不起,加大了力道。
“我不是你們的同類嗎?”
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些平日撫摸它的觸手,它嘗試溝通着。
“你隻是個很會狩獵的瘋子罷了。”
“現在不處理掉你,誰知道你長大後會怎樣。”
“那時候我們就危險了。”
“對不起,成為哥哥姐姐的食物吧。”
“……”
好疼。
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抗議着,它感覺自己就要被捏碎了。
大腦幾近空白,隻有一個想法異常清晰。
我要活下去。
手臂上涼涼的,好像那些觸手重新纏了上來,驚得它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一小截繩子搭在了它的手臂上。
别害怕。
小鶴的心智和普通幼崽沒什麼區别。
對,就是這樣。
小鶴就是一條虛張聲勢的翻車魚,看着可怕,其實他一點殺傷力也沒有。
心裡的建設逐漸完備,它的手慢慢靠近了那截繩子。
把繩子丢給了小八,李鶴盯着毫無防備的野人慢慢站了起來,“小八,我去按倒他,你負責綁了他。”
“小八?”
小八靜得反常,他狐疑地轉過身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家夥攥着繩子,哭得胸脯起起伏伏。
“你沒事吧?”
小八那家夥哭得相當慘烈,幾乎抽泣地上氣不接下氣,好像下一秒就能背過氣去,看得他都感到有點觸目驚心了。
想了想,他張開手臂走了過去。
抱抱它應該就沒事了吧?
“你别假惺惺地說‘對不起’。”
“我沒有。”看着往後縮的小八,他揮了揮自己的手臂,又往前走了幾步。
“那有什麼區别!!!”
小八突然喊了起來,還呈防禦狀态含起了胸。 他趕緊把中指放到嘴唇上,撇過頭去檢查野人有沒有察覺,還沒來得及看清,一隻靴子的殘影就從餘光處飛過。
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他的肚子還沒來得及疼,整個人就已經開始在雪坡上滾了。
“小八你發什麼瘋?”
還沒來的及爬起來,李鶴轉頭就罵,隻見小八和幽靈似的站在了他面前。
“我要活下去。”
小八抽泣着,手哆哆嗦嗦地拉緊了繩子。
“我現在沒想殺你啊,不是說好了到南極才……操!!!”
小八倏地把他拽了起來,繩子觸手般纏繞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着,大腦本能地控制着手去拿槍。
真遺憾。
可是控制不了的獵物隻能處死了。
“你别想吃了我,你們吃不了我。你們聚在一起也吃不了我……我,我會活下去的,我要活下去。嗚……我要活下去。”
聽着小八的胡言亂語,他拿槍的手轉了個彎,摸出小刀朝小八刺去。
小八尖叫了一聲,手上的力道倏地放松,他立刻用胳膊肘往後一頂,連忙和瘋了似的小八拉開了距離。
小八抱着流血的手,頭一百八十度轉了過來,藍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們看着,我會活下去的。”
“好。”
李鶴揪着衣角擦了擦刀上的血,平靜地回答着,他已經隐約察覺到這是怎麼回事了。
“你”,變成了“你們”。
他準是做出了什麼行為,讓小八那家夥把他當成了有相互殘殺習慣的同類了。
小八的神經真是敏感的煩人,□□上收到打擊會失控,精神上收到打擊也會失控。
他有點想結束觀察了,隻是……
“你等着,會有生物愛我的。”
“小李鶴,你快睡吧。你都困得開始胡言亂語了。”
“會有的。”
“海怪見了你就躲,人類見了你就跑。”
“會有的。”
砰!
李顔打着哈欠關上了門,留下了他和黑暗大眼瞪小眼。
“會有的,會有的,會有的……”他把被子蓋在了頭上,呢喃着,幻想着那沒有面孔的欲望騎士睡着了。
“我會活下去的,我會活下去的,我會活下去的……”
小八拿着繩子,張開了觸手,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來。
地上的雪花全部震了起來,咚咚的腳步聲在雪坡間回蕩着。
拍了拍肩頭上濺上來的雪花,李鶴朝那半人半怪的小八笑了。
小八那成一百八十度彎曲的頭又伴着咯吱咯吱的聲音一度一度地轉了回來,眼淚、鼻涕、口水一同流下,顯然沒聽懂他在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