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魔原本倒在地上,如同失了魂的肉軀,此刻卻從那虛無裡緩緩浮起,周圍黏稠的光聚攏在他周身。
他的指尖逐漸恢複冷硬,就好像有人為他編織了新的軀殼。他複活了。
身後再度傳來了那少年聲線———稚嫩,卻蘊含無盡冷漠的威嚴。銀發小男孩輕易踏破虛空,從白霧中顯現,黑色羽翼在他身後半合着。
“伏地魔先生,你現在要離開嗎?”那是與當初一般的淡漠話語。
伏地魔神情裡掠過一絲嘲諷,繼而轉成苦澀的冷笑:“不,我不會離開。”
小男孩眯眼,天真五官裡卻透出隐隐的殺機,“很好。”聲音低得如同深海中的潮汐。他背後的黑翼倏然張開到最大,幾乎遮蓋了半面蒼茫天地,像死神的鐮刀瞬間化作遮蔽天日的巨傘。
他看上去盛怒難耐,可并未爆發,隻是随手一揮——純白空間中央立時裂開一道縫,一扇沉重的大門緩緩升起。
那門有古樸的青銅質地,上面纏繞繁複又怪誕的花紋:有蛇形曲線、也有如同神殿般的浮雕柱。每條紋路都不斷流動着微弱淡金光。最上方的門楣刻着無可解讀的古希臘字母,大概是某種符咒。
“進去吧。”小男孩開口。
“你……”伏地魔想再問些什麼:想确認踏進門後會怎麼樣,想讓銀發男孩解釋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可當他張嘴時,少年身影像煙霧般褪去,僅餘陣陣晦暗的氤氲。
最終,他隻能獨自伸手觸碰那扇門框,指尖劃過凹凸花紋,下一秒,他輕抿嘴唇,用力推開那扇門。粗粝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裡回響,不疾不徐,宣告着一場無法回頭的選擇———
伏地魔跨步邁入其間。
門後空曠而無聲,而白霧與暗影都向兩側退去,迎接他走向一個全新的起點,或者另一場深淵。
伏地魔的步伐卻沒有停頓。在長袍擺動下,他消失在門後的世界———
再一次,他沒有選擇。他失去了所有,怎麼會害怕呢?
在那一瞬,純白空間徹底破碎化作閃光的碎片,原本凝固的時間再次被風吹散。
銀發的小男孩最後留在這蒼茫之地,黑翼輕斂,面無表情地退回虛無。那門在他面前緩緩閉合,不留一絲縫隙。
世界靜默良久,仿佛時光都陷進深海深處。誰都不知門那一側将發生什麼。
唯有少年孤零零站在原地,眼神映出漫無邊際的雲海,嘴角似嘲諷般微彎:
“到這種程度你才願意嗎?”
“可是為什麼呢?憑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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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地魔踏入那道門的一刻,仿佛有人将他從霧氣裡抽離到一片沐浴着極盛白光的異境。等他回過神,發現眼前再不見無垠白空與漆黑翼影,而是一片氣息古老卻灼目的明亮天地:
大地呈淡金色土質,堅硬又細膩,周圍橫亘着數根潔白的柱子,上頭雕琢着神秘花紋,勾勒出繁複的蔓藤曲線。
遠處依稀有白磚砌成的圓形劇場,高大卻已略顯斑駁;而更遠的天空則蔚藍得近乎湛透,烈陽傾灑,讓空氣裡都浮動出熱意。
伏地魔試圖擡手,想摸上自己面孔,卻發現身體異常僵硬,動作并不聽他号令。再低頭時,他不由得瞳孔微縮:
他眼前的視野,竟似比先前矮了好幾分!視線落在自己的雙腿與手臂上——光裸的小臂隻披着一件奇怪的淺白布衣,系在肩上,類似于一種袍子;腰間是一條簡易的皮帶。
整個人看起來不過八九歲的孩童模樣,纖瘦、稚嫩,而他原本修長蒼白的成年手指也變成了圓潤短小的小孩手掌。
他張口卻發不出聲音,或說,身體自主開始動作。
一群衣着同樣古樸的人從白石牆那側走過,男女皆赤足踩着黃褐地面,衣衫為寬大的布片,随意束以繩帶或裝飾,帶着原始的氣質。
他想逼近他們看個究竟,卻發現自己的腳步自顧自地跑開,一路順着青石小徑往更寂靜的叢林奔去,風聲呼嘯在耳側。他想停下,身體卻不聽使喚;想釋放一個魔咒,卻發現喉嚨裡擠不出咒語———簡直像在觀賞一出逼真幻象,他隻是被迫“觀看”。
叢林古木枝葉繁盛,四處還有不知名的藤蔓與矮灌叢。
随着他跑得越深,周圍光線變得更加幽暗,地面散布許多蒼白碎石,小徑七拐八繞,最後在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旁停住。陽光在這片林隙穿透,映照得水面閃閃發亮———
就在那兒,他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身影立在溪水中央光暈裡,似乎并沒淌水,點在溪面水波上。她一頭淺金色長發,貼着背脊直垂至腰;當她微微側過臉時,伏地魔注意到她眼瞳也是淺金色。
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