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窗簾自動卷起的刹那,電子鐘快跳到沈晖星平日裡要上班的點,裴寂青剛才後頸出了一層細汗。
裴寂青得承認剛才他被質問得覺得有些後怕,特别是沈晖星的琥珀色瞳孔泛起無機質冷光,就盯着他詢問為什麼身上會有别的Alpha信息素的時候,沈晖星自己也許都沒意識到眼角都有一股壓迫感十足的弧度。
他身居高位,同自己的Omega說話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帶了命令語氣。
裴寂青平日裡太順,撒謊成性,在沈晖星面前,他大概除了一個Omega的身份,還有他的學曆之外,其他或多或少都有水分。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沈晖星可能會揭穿他,糖衣謊言崩裂時,裴寂青甚至不敢想象他到底有什麼反應。
曾經沈晖星有個手下背叛了他,最後那人的歸宿據說是在療養院治療妄想症。
裴寂青在沈晖星面前表現得溫順,平日裡口頭禅都是我都聽老公的。
裴寂青擡手替沈晖星打暗紋領帶,纖長食指勾着墨藍綢料慢悠悠打轉。
沈晖星看着面前的Omega說:“你的新同事叫什麼?”
很不正常,沈晖星以前從來不會關心他的工作,裴寂青心咯噔了一下,但眨眼間切換乖巧模式,面不改色做出疑惑狀地說:“就是個實習生,叫小劉還是小向來着?我不記得了,老公,你問這個做什麼。”
沈晖星點頭,裴寂青說老公那我去給你做早餐好不好。
合上門的時候,沈晖星一直看着裴寂青的身影消失不見。
裴寂青心裡有些荒,甚至出于某種補償的心理,他今天沒有接過廚師做好的早餐,而是決定自己下廚。
站在料理台前,裴寂青對着砧闆上的配菜做出視死如歸的表情,在節目裡他握過很多次刀,但真正給沈晖星做頓飯,他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
沈晖星的早餐都是他在早餐圖譜裡挑選好,廚師做好,他隻需要在沈晖星整理妥當下樓的時候,挽着他的胳膊帶他來到餐桌前,然後舉着盤子獻寶:“老公,這是我給你做的愛心早餐,都要吃光光哦。”
有時候裴寂青也會發在社交賬号上,配文是在晨光裡烹煮人間煙火氣的愛意。
其實裴寂青連竈火味都沒多聞過,雖然他主持的是美食節目,但大部分都是聊天去了,誰也沒有嘗過自己的煮的東西。
所以當沈晖星嘗了一口牛肉滑蛋,慢條斯理擦了擦嘴角:“新聘的廚師結清工資讓他走吧。”
裴寂青:“……不好吃?”
沈晖星說嗯。
裴寂青叉起盤子裡牛肉,在嘗到鹹到發苦的瞬間驟然緊皺眉頭。
張姐連忙說:“對,新來的廚師,跟太太的手藝實在是差太遠了。”
沈晖星早餐另外吃了兩塊松餅和一杯牛奶就去上班了,他貼着裴寂青的額頭落下一個多年習慣的分别吻。
裴寂青勉強打起精神送沈晖星離開,他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額頭。
張姐看着裴寂青有些失落的模樣,說太太沒關系,廚藝都是可以練的。
裴寂青卻不是在意這個。
他在意的是沈晖星一早醒來就質問他的話,是被察覺到了什麼嗎?
魏迹出現的那一刹那,裴寂青大腦得确像是被蜂鳴聲占據一般。
多年前先離開的是魏迹,裴寂青早就按下記憶粉碎鍵,再見的時候,裴寂青甚至連懷念的情緒都很少,心裡隻升起一級戒備。
可他說什麼要來補償他,不得不說,魏迹闖進他生活的姿勢倒是和當年消失時一樣潇灑。
魏迹現在對于裴寂青來說,就是個巨大的人生隐患,彌天大謊已經說出口了,沈晖星卻是最不能當知情者那個。
是魏迹先放棄裴寂青的,所以裴寂青追求自己新的生活無可指摘,他更不需要什麼補償,他想要自己的生活跟過去五年一樣平靜富足,五年的婚姻光陰不會被任何人或事劃破表皮。
裴寂青垂眸地時候想,他得和魏迹談談。
在老于那裡要到魏迹的聯系方式,老于還很好奇那天裴寂青和魏迹到底怎麼回事?
裴寂青說:“能有什麼事?”
老于說:“你們認識?還是他欠你錢啊?”
裴寂青否認。
老于在電話那頭輕笑說:“總之那個感覺不一樣,我聽何秃子說,魏迹行事挺狂的,可那天……”
像是裴寂青氣勢生生壓他一頭。
老于第一次見到裴寂青的時候,那個時候台裡要辦一個美食節目遴選主持人,培養新鮮血液,筆試面試來了很多人,裴寂青是裡面最出衆的一個,長得好,口條順,比專業的播音主持專業還要好,一天下來時間不知不覺有些晚了,玻璃幕牆外霓虹淌成碎金河川,裴寂青不知為何沒離開,他站在休息區,看着窗外,露出半截冷白側頸,燈光映得他眉骨如畫。
老于走過去問他怎麼還不走,裴寂青看了他一眼說,我在樓底的時候就在想從看對面的大屏是什麼樣的。
對面有塊大屏,占據整棟樓,橫跨三十八層,号稱是亞聯國最大的屏幕,當時滾動的是前些日子亞聯國第五軍團出征前錄制的全息演講,站在首位的将軍的軍裝绶帶在暴雨裡泛起冷冽金芒。
裴寂青:“這個節目可以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嗎?”
老于說:“有可能。”
裴寂青:“那這個主持人我要了。”
老于驚訝裴寂青的口氣,誰知下一次見面就是他作為新人入職。
剛開始裴寂青也是個沒什麼背景的新人,每次提案策劃的時候也是連夜趕着做,他們那個時候就搭檔在一起了。
老于倒是知道他已婚的事,上鏡的時候他會取下婚戒,但是他私下沒有隐瞞過,沒人見過他的愛人,這方面他出奇的謹慎,在自曝之前沒透露過另外一半的任何信息。
當初偶爾有聚會,大部分人會帶家屬,有人開玩笑說裴寂青這是家裡藏了個寶貝,不給人看。
酒吧的星空頂在他肩頭投下細碎光斑,裴寂青指尖摩挲着酒杯杯壁冷凝的水珠,無奈地說:“我自己都見不到人,怎麼給你們看。”
到時候他們以為裴寂青的愛人工作太忙。
隻是偶爾裴寂青會定時請假,回來的時候蜷在自己的位置睡着了,偏着頭,露出的鎖骨窩盛着半枚未褪的淡紅齒痕,臉上有幾分倦怠,經過人事的人,知道裴寂青大概是和愛人去度過特殊時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