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爾眼神恍惚一瞬便恢複清明。
本也隻是注意到了,未有其他想法,但在城主府拿了這些黑晶,便正好多淘些物件以備不時之需。
與凡世的夜市大有不同,這裡不僅是裝飾布置,攤販售貨的方式也是千奇百怪。
照亮街坊的乃是各式色彩的玲珑剔透的晶燈,有的攤位用各色幕布遮蓋,形成各種輪廓的帳屋;有的攤位如同被猛獸吃剩的獵物骨架,徒留支撐的竹棍與展示貨品的隔闆;更加簡單的也有隻一張篾席鋪地,或是幾根長長的繩索自樓房的窗邊垂下,攤主則支臂依靠窗邊等待客人上前;也有零星的行販挑着兩個深筐,在街心穿行。
而交易的方式也與七州不盡相同,此處僅撿着頗有異趣的詳說一番:有些攤販并不直接将貨物交予買主,而是用不同價位的票券代替,票券當中另有一層,内層若是寫有“中”字,買主則可花費原票券一半的價錢繼續購買相同的票券;若是寫有“頭賞”,則直接将黑晶與票券一同給與買主;而這不同價位的票券則可用于直接兌取等價位的貨品。
也有不這般滑頭的商販,他們所求的是一些古怪的樂趣:隻要回答上一些奇怪的問題,便能不花一顆黑晶拿走自己中意的貨物。諸如“君有何妙法能使夢中我悟得此間為我夢?”“靈植在修出靈智之時仍為草木焉?亦或動蟲之流?”此類。商販依照對不同的回答的喜好程度給予不同品次的貨物或是大罵幾句攆人。
而這交易的貨品也有變化:買主先交付一定黑晶與材料,得一信物,待貨物成形時依照品相好壞,與賣家協商剩下尾金的多少。此類一般用于靈器丹藥的定做。
此種賣家通常是有固定居所,以免雇主取貨時尋不着地方或是賣家卷着材料傭金潛逃。同樣賺取傭費為生的便是一些行販走卒:用扁擔挑着兩隻深筐走街串巷,筐裡裝着各式貨物,行人以物易物,将己有的東西丢進筐中再取出看中的貨物,同時将一定的“行腳費”丢進商販胸前的布袋裡。
至于栖爾先前所見的繩索式的交易,則是買主将裝有黑晶的袋子系上自己這端後,拉動繩索,賣家便将繩子另一端系着的木盒抛出。此類交易一般會提前将一抽盒的價格寫于窗邊,無論盒中所容為何,皆為此價。
此舉初初問世飽受諷刺,畢竟賣家盡可在木盒中裝些石頭木枝賺得盆滿缽滿。但據聞真有人在木盒中買到石頭木枝,但細細品鑒後竟是罕見的天材地寶。傳聞不可盡信,現下此法多是用于脫手一些閑置物或是“棘手”的贓物,若是不怕惹上因果倒也能淘得不錯的寶物。
栖爾左右瞧了一陣便收回視線,開始尋找起此行的目标:一對雙手靈器。
此前一戰,她自安和頌那得來的一對靈劍中已有一柄被侵蝕,好在還有一柄所以也不緻手頭無趁手的武器可用。
經此一役,她便覺出雙手靈器的好處來:因是雙手使的一對武器,雖然單柄的強度比尋常的單手用武器遜色不少,但勝在靈巧輕便。且自己現下僅有一臂健全,一對雙手武器卻能當做兩隻單手武器來使,有備無患。
而待自己治好了左臂,使用雙手武器也能讓兩隻手皆能成為慣用的膀臂。此次萬幸受了咒的是左臂,雖然多有不便,好在右手是慣常使的,但若是下次又出了甚麼意外傷了自己的右手……
這時魍魉不知從哪棟樓房飄下來,對栖爾道:“買這個。”
他在高垂而下的一根繩索旁飄飄忽忽。
栖爾目光掃過那處,未有絲毫遲滞地離開。
魍魉見狀忙叫道:“是靈器!能解除你身上業障的靈器!”
栖爾這才猝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樓房上的彩窗處并無賣家的身影,樓下的繩索前也鮮少有人駐足。
“這個,就這個,别的不用瞧了。”魍魉語氣微有示好。
栖爾斜他一眼,這是他自己主動告知,可不算自己願意留下他的條件。
她伸手試探性地拉住魍魉所說的繩索,隻見窗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面目不詳的黑衣男子。
男子面上并未有遮擋,但栖爾望過去時卻好似隔着一層薄霧,細看仍是瞧不分明。
“一百黑晶。”
這較之一般的“木盒貨”已是天價,難怪無人問津。但若是買一件靈器,卻是合算得不能再合算了。
此前也略有提及,這能解除業障的祭物乃是人的血肉與魂魄,而這攝魂之物必是為七州不齒的外道手段。想來在荒境也并不十分盛興,不若此人何至于藏頭露尾,又用木盒低價出手靈器?
閑話少叙,這廂栖爾将黑晶放入系于繩索這端的布袋中,那人便将木盒自窗内放出,雙手騰挪間黑晶便逐漸向他升去,木盒向着栖爾降下。
揣起木盒,栖爾再擡眼,那扇窗邊又是空無一人。
繼續在夜市中走走停停,除了一些諸如訊令之類的日用,栖爾也在一地攤處搜羅到了一對品質普通的雙劍,形狀制式同七州凡世一種名為峨眉刺的武器較為相似。
雖說荒境内清氣比七州豐盈許多,但許是鍛造手法及材料問題,此處出産的有靈氣的法寶卻極為稀少。若要尋得上等靈器,須得往北去以靈器鍛造見長的瑞奢朽才行。
雖是品質不佳,但地攤商販卻開口要價六百黑晶。栖爾略一思忖,并不與他多費口舌,将一袋黑晶丢下。
攤販點算後便喜滋滋将袋子揣進懷裡,并未注意到儲物袋上奇特的蛇形紋樣。
栖爾走出不遠,便聽見身後隐隐傳來的魔族語:“哎?胞友?”
另一路過的行人嘟嘟囔囔:“這麼困倒是回家睡去,上集市睡什麼。”
“俺家當家也是這樣,活幹累了倒頭便睡了。”
她蹲下身,撿起腳邊自己“爬”回來的儲物袋,手上複又出現了泛青的花紋。